她周身无佩长刀长剑,只右手上一把短匕首,便是刚刚切进他脖子划开他手掌的那把。属于他的鲜血汇进血槽沿着刃尖,一滴滴敲上地板。
陈浒许久没有受过重伤,自几年前改头换面,慢慢爬到这个位置,以为早已脱离了从前那种轻易被人掌握生死的境地。此刻,却从左掌颈间的剧痛,血液快速流失的冰冷和对面人看来的眼中,再一次被命不由己的逼迫窒息感击中。
血腥味。
血从刀尖上、破开的掌心滴在地上,滴成远近大小不一的几滩。
慢慢地,她手上匕首刃尖的血流完了,剩一道鲜红的线凝结在刀锋上,他手掌流下的血却仿佛没有止歇之时。
船底下的打杀暴喝声愈演愈烈。此间对峙亦危险如崩断前夕的钢丝,一触即发。
某个瞬间,似乎是刀面上光线的闪动,又或是血液滴落声的减缓,风声携杀气骤然刮起。
一声大喝,横在胸前的宽刀被双手紧握挥起,狠狠向前砍去!
今安侧身避过,腾空踹上他的肩膀。
几个起落间刀与匕首相撞数下,戈声震耳。宽刀重逾十数斤,轻易销铁断石,却可笑地撕不破那柄尺长短匕挥出的防御网。
忽然,宽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换方向,横划向她的脖子。避无可避,欲置于死地。
柔韧的身躯瞬间后仰,腰背与地面几乎平行凹成一张拉满的弓,脖颈与刀尖险险擦过,仅差毫厘。
宽刀挥空,一刹由横切改为竖劈,携重风往下砍——刀锋砍断了刺透窗布照进来的一束光线,迸出破空的暴烈声逼向今安面门。
陈浒心中大为快意。
戮刀削铁如泥,他凭着这把刀与变幻莫测的杀技向来难逢敌手,今天大意之下叫这女人抢得先机,这个耻辱的来源,最终还不是要送命在他的手上。
心念千转,于生死对战中不过一滴血落地的时间。
玄之又玄的一念之间,此间尘埃声鸣尽止,千万缕光线凝于火淬锤凿出的这一把刀锋,就要将刀下这张艳鬼脸砍成两半,仿佛已听见血肉撕裂声——
却看见,刀下那张脸上突然一笑,分明美极,观感却可怖如鬼面裂出獠牙。
下一瞬间,她竟硬生生就着腰背倒仰的姿势,只一足点地支撑,一足上踢——紧裹在劲装里的长腿直而瘦,携着千钧之力踢上他执握刀柄的手腕。
光摇尘落,宽刀触地。刹那即是胜负。
陈浒身躯被踹落委墙,一记利刃被高举起映入他瞠大的眼眶,如收割死亡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