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者很老了,真实年龄根本没有人能说得清,连他自己似乎也记不得了。和他同一个时期的英雄早已成为神史中的文字,经历过他光辉时代的庸碌之辈更是已经通通化为一抔黄土。
他脸上的皱纹也许比王城老树的年轮还要多,灰浊的眼睛因为年轻时过度使用能力,已经完全失去功能性,可每次都能在课堂上准确的找到窃窃私语学生的方向。
他时不时会在课堂上写下一些“惊世骇俗”的论题,曾经的神学院气氛刻板而古肃,而学生们,简直太喜欢这样的老师了,观星者得不到神学院授予的“教授”头衔,但神学院中个个学生都会自发尊称他为教授。
年轻气盛的学生们常常在观星者课堂上为了辩论议题分出不同派系,针锋相对间,碰撞出南大陆的未来。
“假如神明不以信徒期待的姿态降临。”在多年之后,她忽然念出了这个久远的议题。
在写下这句话后,观星者睁着灰白的双眼,神色肃穆的抛下问题:“请讲述信徒又应当如何做。”
学生们分为“全盘接受派”和“期望派”,辩论的过程相当激烈。
在了解到关于这个问句的前因后果后,赫墨尼笑了一声:“教会的那些老东西心胸狭隘,能忍受他作出这种假设?”
当然不可能。
“我们祈求神明,我们期望神明,我们定义神明。”
阿洛菲一直记得观星者下课前的这句结语,在后来让他差点受到牢狱之灾。
赫墨尼慢慢重复了一遍,转过头:“那你当时是哪一个阵营?”
阿洛菲摇摇头:“我没有参加。”
因为圣女这个特殊身份,阿洛菲并不被允许参与这种辩论,她就像个心潮澎湃的哑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听完了整场辩论。
“就算不让你说话,”黑暗神把手枕在头下面,望着天花板,“你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一直虔诚的圣女,当然会完全接受神明的模样。
不,也不一定,她向来都语出惊人,说不定她的想法是日夜祷告,要把神明的样子都按照期待的样子扭过来。
“都是,也都不是。”
黑暗神愣了一下后笑了:“相当狡猾的答案,不过这种问题下真的有融合起来的回答?”
“有啊,”阿洛菲看着他,“就像人人通读的神史里说,神有一头银色的头发,雪一样的皮肤,还有远古丛林般深邃的绿眼睛,你也没变成大家心里的样子嘛,反而还把广场上的神像换了个样子。”
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是那个家伙。
黑暗神的黑眸追随着她的表情,又开始无法抑制的幻想,如果他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她会怎么样呢?她会恐惧吗,她会厌恶吗,她会——
“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