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后的是个比他要瘦些的青年,虽然也穿了很多,但和同伴比,他后背上竟然背着个琴盒。
“我的布莱奇顿老爷,大冬天爬雪山,也亏您想得出!”中年男子眯着眼睛往上仔细看了看,“光明神保佑,前面有个山洞,咱们速速去躲躲哟。”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才顶着风雪走到一个洞穴里,说是山洞,其实也有点太浅了,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溺水者眼里的海上岛屿。
卢西恩嘴里念叨着光明神保佑,从坐骑驮着的行李里摸出燃料点着,又施了点回温术,这才坐在了火堆边。
“先民长篇诗歌中有记载,在西瓦提亚的雪山上,曾经能看见漫天的七彩光芒,那是极为瑰丽的神明之光,让整个夜空亮如白昼,又有别于日光!只是这神光极为难见,千年来也没人再见过,我要是能看见,一定能激发灵感,写出篇好的诗文。”
布莱奇顿摘下风镜,露出一双蓝中带粉的眼睛,他指了指自己双眼:“我就盼着见一见比我这眼睛还漂亮的神迹。”
他长了一头冰绿长发,整张脸组合起来就像靠天赋与灵感创作的画家手里的调色板,跳脱又随意,英俊得有些奇异。
“布莱奇顿老爷,您的性子和咱西瓦提亚人相当合得来,所以我之前才给您说,就在不冻港边,也是有神光遗迹哟,何苦浪费钱跑到这来,况且那布兰登连冬天都不下雪的,您来了这吃得消么?难道王城的贵族老爷们就爱这样自讨苦吃?”
布莱奇顿一摆手,满脸豪气:“那怎么能行?作为游吟诗人,我就是要踏遍这南大陆,创作出流传万世的史诗!”
卢西恩喝了一口烈酒,整个身体舒服得打了个颤:“我反正是不懂咧,难道做游吟诗人,就得您自个儿背着那甚甚乐器,明明有牛驮行李,这不是笨笨吗?哎哟,您还给它套个毛毯子,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非也非也,这琴之于我,就如剑之于骑士,”布莱奇顿把背后的乐器放到腿上,小心擦掉上面的雪,“等我创作出这盖世史诗,第一个让你听听。”
“好老爷,咱还是先想想这场暴雪什么时候能停,再说别的,看这天,下上半个月也怕是未可知。”卢西恩有些无语,又有些担心的往山洞外看。
“得~拉,得~拉,”布莱奇顿调了一下音,把琴抱入怀中,“不要这么焦虑嘛,卢西恩老哥,既然这雪一时半刻也停不了,不如来听我给你唱首,可没几个人有条件在雪山上听歌呢。”
“您倒是好兴致。”卢西恩嘴上嘀咕,耳朵却被美妙的声音夺去了注意力。
歌声与琴声交织着从山洞里传出,穿过咆哮的狂风,往远方飘荡。
在群山环绕之中,在人类的足迹无法企及的雪域深处,一座雪白的冰雕神殿安静的矗立着。
一头白色长毛狮打着哈欠从神殿里走出,青色的瞳孔四处张望了一下,前爪突然一踢,一个带着金光的圆球骨碌碌的就往前滚,它跟着玩了好一阵,脸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忽然,它抬起头,圆润的鼻头微微翕动着。
“雪好像停了?”游吟诗人的五感敏锐,布莱奇顿停下演奏,走出了山洞。
卢西恩连呼光明神仁慈,开始收拾东西:“咱们快快上山,看完后速速回城里,冬末的风雪可不是这么容易就结束的,父神垂怜,是在保护咱们呢!”
“等等,卢西恩,你先出来看看这是什么,平日里也有么!”
布莱奇顿的惊呼急促,让卢西恩也忍不住跑了出去。
“光明神在上”作为西瓦提亚上最见多识广的向导,卢西恩也没忍住,趴在了早已先他一步跪下的的布莱奇顿身旁。
在遥远的雪山深处,有极为灿烂的金光盘旋在上空,或者说,有金光从那里冒出。
“这就是神迹,我看见神迹了!”布莱奇顿欢呼着,脑袋相当虔诚的磕进雪中,“仁慈而伟大的光明神,悯我虔诚,降下神光”
他在王都亲眼见证了神明的降临,又在遥远的南大陆北端看见独属光明神的光芒,可见他们的神明,已经重新掌控了南大陆所有土地。
拉文娜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赛特的脚,后者看都没看她,直接化为兽型走到神座下盘作一团。
拉文娜不死心,又用手肘捅了捅赫卡蒂,以神术传音:“主神好像有点不对劲。”
赫卡蒂合着眼,似乎很困:“你指的是主神想说什么又没有说,还是一直看自己掌心?”
“都!”拉文娜见有人接话,来了精神,“我怀疑,又跟那光明圣女有关——”
“拉文娜。”
拉文娜一个激灵,怀着被抓包的心虚感走到神明面前:“主神,您有何吩咐?”
“女孩子说你像个游吟诗人是什么意思?”黑暗神抬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拉文娜愣了愣,完全没想到神明居然问出这种问题,把神比作人本就不尊敬,何况是主神讨厌的聒噪诗人呢?不过看起来,主神也不像很生气的样子。
她发呆的时间有点长,直到神明开始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拉文娜才急急开口:“这个,这个要结合语境和内容才能判断。”
“在葬礼结束,被安慰之后,又哭又笑的说,像个傻瓜。”黑暗神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困扰。
哦,还真是那位因为大司祭死了,情绪低落很久的光明圣女。
拉文娜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夸您说话好听。”
“不是我,”黑暗神横了她一眼,“只是无聊的时候在葬礼看见了一对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