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看到自己带血的绷带从他的臂弯里荡了下来,眼睛下意识从那背影的后脑勺滑到那轻盈的下半身,观察了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怪癖”留下的痕迹。
舱门关上,室内一阵安静。
一左一右两道目光同时长在了他身上,左边那道更是如有实质般黏在了脸上,艾格打量了两眼手中药罐,转头回视。
克里森有一阵没说话,只拿眼睛滑过他的正脸,半晌才动了动嘴唇:“你……认识他?”
艾格低头给绷带打结。
“刚知道他叫雷格巴,你说的。”
棕皮肤的男人哦了一声,眼神在屋子里飘忽了一会儿,重又来到那张红发碧眼的侧脸。
“你要是在这艘船上四处走走,尤其是底舱,你早就该听到他的名字。”
“他很有名?”伊登问。
“我指的是你们能听到他的名字。”
他放慢了声音,像是在让自己的腔调更加耐人寻味。
“你们晚上去底舱走走,专挑那些没人的角落,走廊拐角,酒桶后面,运气好的话碰上有灯的地方,你就能看上一场好戏。放在陆地,最热闹的妓院里可都没有这种节目——两个,或者三四个脱了裤子的男人。不过那会儿他们可能不管他叫‘雷格巴’,他们只会叫他‘宝贝儿’——‘宝贝儿,你真棒’,每次都是这句,最敬业的妓。女也得为这重复的蹩脚恭维翻白眼,而雷格巴宝贝儿始终热情。”
他因病沙哑的嗓音学着那下流语气,让伊登不自觉地揉了揉耳朵,几乎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克里森继续把话说明白:“只要三枚银币,人人都能跟他来上一段,比帕斯顿港最大的妓院要便宜。”
他摸了摸兜,摸出仅有的一枚银币,肩膀面向艾格,耸了耸,好像他是他的嫖友似的,跟他轻佻抱怨。
“但也只便宜那么一点。”
艾格目光往那凑近的肩膀一垂,接而径直抬到那张脸上,棕皮肤男人随即挪了挪肩膀,把伸过来的银币捏回了掌心。
那边伊登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消化掉他这一番话。
“……可我们听说过,他是船长的——船长的——”
“船长的漂亮小羊?”克里森把脸朝向他,“没错,其中一只,潘多拉号的船长有多慷慨,你们现在应该知道了,这只小羊甚至被允许在陌生港口上岸。”
他又打了个喷嚏。
“没人比他更会找乐子,在你们登船签契的时候,说不定他正躺在你们那小岛的小妓院里,睡你们家乡的女人呢……顺便教她们怎么叫。床。”
伊登久久不能言语,回想那少年样子,没记错的话,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给他的印象几乎是清澈的。
“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外表上,你也看不出他从哪里来的,一个原始丛林的部落?或者一个衣服都不用穿的山洞?大海的另一端,那种放荡野蛮的地方不在少数。”
伊登已经不想再谈论下去了,这里可是充满干净草药味的船医舱室,这些话题更适合在酒气熏天的底舱,他觉得发烧中的棕皮肤室友话里话外都带着股热烘烘的病气,令人想要挪凳远离。
“医生怎么还不回来……”他不由自主再次嘀咕,说完他才想起刚刚艾格的话,一低头,看到桌上那瓶绿色罐子,又回忆起了船长室飘着香料味的压抑空气。
真要找去船长室?他犹豫着想问艾格,正在此时,舱门再次被推响,只有一个人能让门窗的声音那么温和亲切,医生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