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怨念深沉,想来是因为先皇了。不过先皇立了她为皇后,立了她的儿子为储君,无论如何也谈不到厌弃罢。况且,先皇是先皇,叶濯是叶濯。“叶濯不会,”赵明锦唇角翘起,声色认真又坚定,“他不会。”太后回眸看了她一眼,似是想反驳她,可唇角动了几动,却发现根本无从反驳。叶濯自小就是个清清淡淡的性子,不喜欢说,也不愿意争,但只要是他认定的,从来都不会更改。赵明锦,是他认定了的人。“就算叶濯不会,这几日你也不许离开,”太后声色微微强硬起来,不容拒绝,“就住在仁寿宫,哪儿都不准去。”“……”赵明锦被禁足了,连仁寿宫的门都出不去,每每走到宫门边上,就会被侍卫挡回来。这若放在宫外,敢对她如此嚣张之人,早被她一手一个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可在宫内,受着皇室无形的威压,她就只能束手束脚,整日干着急。一日过去,又来一日,终于在日暮时分,有内侍在外高声通禀:“皇上驾到。”赵明锦本来正无精打采地陪太后用晚膳,听到这四个字,眼中顿时来了光彩。不多时,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她身形一动就要站起行礼,手腕却被太后一把扣住:“一家人,哪儿来的那么多虚礼。”“母后说的是,”皇上笑着看向赵明锦,“皇嫂不必拘谨。”“……谢皇上。”孙公公手脚麻利地给皇上布了碗筷,皇上执筷吃了两口,才抱怨似的说道:“本想着今日早些过来陪母后用膳,可偏有几位卿家,从上朝吵到下朝,最后竟吵来了御书房。儿子恨不得寻几块布,把他们的嘴都塞上,好让耳根子清静清静。”赵明锦震惊了一瞬,她怎么也没想到,往日大殿上严肃慑人的一国之君,私下里竟是这般模样。太后往他面前的瓷碟中布了些菜:“我儿确是受累了,多吃些。”“母后也吃。”赵明锦:“……”自从上次在福云寺见过太后,她就以为天家母子应该都是情意淡薄的,太后待皇上也会如待叶濯一般疏离,如今一看,全不是那回事。“皇嫂,”皇上突地唤了她一声,“近来宁乐又想学功夫,宫中一时无人能教,她已与朕闹了两日脾气了,皇嫂用过晚膳后可否随朕去一趟?”赵明锦正要点头,又下意识地看向太后,四目相接,太后微微一叹:“去罢。”用过晚膳,出了仁寿宫,赵明锦终于见到了月朗星稀的开阔夜空,闻到了初秋微风卷起的泥土清香。宫内已掌了灯,处处烛火通明。皇上身前有宫女引路,身后有内侍随行,赵明锦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再也看不清仁寿宫的宫门,她才轻舒一口气,抱拳对皇上拜道:“多谢皇上。”皇上偏头瞟了她一眼:“谢什么?”自然是谢他将她从仁寿宫里解救出来了。不过这话只可意会,不能明说,赵明锦装傻充愣地笑了两声,说起旁的将这问题岔过去:“皇上,教过公主后,天色也就不早了,到时末将就直接出宫了。”“你若离宫,朕怎么同母后交代。”“……”皇上不是谢如玉帮她请来的救兵么?!“就算母后那里能交代过去,”皇上停下脚步,回头直视着她,“皇兄那里,朕又该如何交代。”“……”赵明锦小声嘀咕:“王爷远在回京的路上,末将出不出宫,同他有什么干系。”话音落后,很快在空荡的皇宫中消散无形,皇上抿唇沉默,没再多说,突如其来的静谧,宛若她与叶濯在码头分开那夜一般。骤然间,叶濯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开来。在长安等我。当时赵明锦并未多想,如今细细思来,叶濯定是猜到了她会孤身回去接他,怕她有危险,才会让皇上和太后想法将她留在长安城中。“皇上也希望我留在宫中?”“朕自然不希望,”皇上调转脚步,回身继续往前走,“南渊可以没有胜宁将军,却不能没有闲王皇兄。”皇上每次同她说话,都直截了当的让她不知道怎么去接。“但朕若放你出宫,让你深陷险境,皇兄怕是又要斥朕,”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就像五年前一般。”五年前,他故意允了赵明锦的请求,封她为胜宁将军,派她前往长岭边关御敌。果然没过几个月,敌军溃退,皇兄也回宫了,然后将他好一番训斥。不过训斥归训斥,他倒是甘之如饴,毕竟……皇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