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处,太后娘娘正在梳妆,赵明锦几步走近,双手抱拳单膝跪下:“末将……”两字出口,她才惊觉礼行错了,话也说的不对,可那两字已然出口,没法再改,只得硬着头皮将眉眼一肃,继续道:“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听到脚步声时就已回了身,见赵明锦跪在地上,又听她刚正沉肃的说了这么一句,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啊,回京这几个月,怎还是武人的脾性,全不似个姑娘家,”太后挥手让婢女们退下,起身去扶她,“快起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事态的发展与赵明锦预料的大相径庭,她本以为太后会揪住她的错处,狠狠训斥她一番,然后再借题发挥,给安庆郡主讨公道。结果……太后非但没发作,还声音和蔼慈睦,就连揪她错处的语气,似都含着几分无奈和偏宠。这样一来,反倒让赵明锦有些不知所措。她就势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谢过母后。”太后的目光落在赵明锦身上,虽不似在寺中初见时的那种审视,却也将赵明锦看的周身不自在,心里直打鼓。她能承受得了风卷残云的雷霆之势,实在是受不住这种古古怪怪的情真意切,尤其是在她得罪了安庆郡主的前提下。总觉得这就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死寂。“怎地瘦了这么多,”太后伸手在她侧脸上抚了抚,又捏了捏,“去岳州府定是吃了不少的苦,闲王是怎么照看你的!”她胖了瘦了与叶濯有什么干系。“母后误会了,王爷待明锦极好,还曾为护我而受伤,至于瘦了,”她略一琢磨,“实在是书院饭食的口味一般,这才吃的少了些。”“你倒是一心护着他,罢了,”太后拉过赵明锦的手,与她一同在桌边坐下,“快给母后讲讲,在岳州府都发生了什么事。”“这……说来话长。”“不急,慢慢说,左右闲王也没回京,你这几日就在宫中安心住下,多陪母后两日。”竟然还要住下!听太后的意思,是要将她留到叶濯回来之时,这怎么能行!虽然如玉临走前叮嘱她,莫要冲撞太后,但若她听话的留下,从岳州府回京城的一路艰险,就只能靠叶濯独自撑过了。“母后恕罪,”她犹豫片刻,终是起身跪下,“岳州府一行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有些事似与朝中官员有所勾连,明锦与王爷兵分两路是为掩人耳目,走水路不过才一个日夜的路程,便遇到了黑衣人刺杀,走……”“什么?”太后陡然起身,打断她的话,“你可受伤了?”重点不是这个!“明锦并未受伤,但王爷却是有危险的。王爷走陆路,车驾行速缓慢,即便星夜兼程,怕也得十日才能抵京,这一路上,”她脸色沉凝,眉头拧紧,“不知要遭遇多少次刺杀,明锦想出宫,助王爷一臂之力。”话音落后,满室沉寂。赵明锦低头垂眸,看不清太后的神色,想来被她这般忤逆,脸色定是不好看的。许久,太后才半是无奈半是叹息地说:“你先起来。”赵明锦听话地起身。“就算你功夫再高,领兵征战再久,也终是个女儿家,明知有危险为何总要往前冲,”没等赵明锦张口反驳,她又道,“闲王自幼熟读兵书,从师习武,若今次无法护自己安然回京,他日……”太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目光越过重重楼阁,望着大殿方向:“在这不见刀光只见血雨的朝堂,他又怎么护你百岁安乐,一世无忧?”、056叶濯熟读兵书赵明锦是信的,毕竟他曾易容成顾云白,做过她的军师,叶濯在用兵上的禀赋,她向来是自愧不如的。至于习武,叶濯在五年前就能从卓穆手下将她救出,足见他功夫非同一般,而且以他的才智,若自幼习武,也定不会把功夫习成个半吊子。所以离京前,她与他比划过招,他是根本没有用尽全力,那酒也是故意输给她的。叶濯的功夫高些,她还能放心些。至于太后说的旁的话,赵明锦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太后放着自己亲生儿子不担忧,反倒担忧她一个外人,着实古怪。而且太后连她的一生都考虑进去了,是不是考虑的太过长远些。再说日后之事没人能说得准,不如着紧当下来的实在。于是她开口道:“我不需要他保护,我有手有脚有功夫,没必要站在他身后,也不想藏在他羽翼之下,我要做能与他比肩而立之人。”“小丫头,未经世事,大言不惭,”太后似是在训诫她,但语气并不严厉,颇有些感怀的滋味,“曾几何时,母后也想做那人的比肩之人,可最后,不过是先被厌弃罢了。男子,向来不喜欢争强好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