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旸心头沉重,宁为玉也是那年那里莫名多出的婴孩,至今无从知晓珍妮特从哪里得到他,也许是捡来的,但那无法解释她如何确定孩子是宁折的骨肉。再有,宁为玉的身上,没发现米粒追踪器,沈夜身上同样也没有,但沈同舟和梅兰达的孩子确实患有神经元紊乱症,一种恰巧在辐射实验后发现又恰巧出现在试验品身上的罕见病。白旸熄灭光屏,把沈夜往怀里揽了揽:“这些可以慢慢看,你脸色不好,睡一会儿吧。”他已经尽量避免打开那些冲击力过强的视频,仅是粗略浏览文字和插图,还是把沈夜刺激得不轻。沈夜听话地合上眼,靠在白旸肩膀上,但睡着是不可能的。资料里那些片断的记述,零星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串联成一幕生动的活剧,暗夜中无声的尖叫和绝望的哭泣,魔鬼屠刀下划出狰狞的伤口,雪白被殷红淋湿,新生的血肉开始腐烂……沈夜的精神徘徊在崩溃边缘,再向前探进一步就要跌入万丈深渊。这时,白旸紧紧牵住了他的手,在他耳畔低语:“你看,即便陷入深渊,仍有人在拼命尝试爬出来,即便爬不出来,仍有人在舍命放飞一丝希望。我还相信,那里不是他一个人在抗争,否则小三十年必然有许多暴露的危机,可能有时某人看见了假装没看见,可能有人故意留给他一点做手脚的空隙……”“唯一的希望,交到我们手上,我们不好让那些人失望噢。”温暖自白旸的掌心漫过来,像迟到的倦意将沈夜精心包裹,即便如临深渊,尚有安身一隅。沈夜睡着了。天使魔鬼32平安返回亚华城的家中,沈夜一进门就跟扑面而来的小狼滚到了一块儿。清洁章鱼把房子打扫得干净整齐,把狗子养得皮毛光亮,这会儿见到小半年没回家的主人们也是开心到满院子乱跑,挥舞小触手一边粘掉落的狗毛一边扫去早櫻的落花。咕噜咕噜,它发出愉快的泡泡音,这是被沈夜禁言的后遗症,好在小章鱼并不记仇。沈夜只放松了一个午休,洗过澡吃过午饭,舒服地钻进书房开始处理工作。窗外的天蓝海蓝、云白风清,院子里花繁树茂、碧草茵茵,大狗在廊下打盹,小章鱼边浇花边哼歌……这一切的美好都在治愈沈夜,但他清楚,自己想要治愈更多人。梅瑟薇博士的实验室同设在联盟科学院内,距离吴崧那里不算远,方便沈夜两头跑。nsad病毒这边,已经证实原有的两种干扰素和糖腺苷对抑制病情发展无效,新合成的二型阻断剂副作用太大,患者在伤口恶化减缓的同时均伴有不同程度的精神木僵,无异于剜肉割疮、饮鸩止渴。但科研路上的试错是有意义的,每一次成功都垒在数不清的失败之上,吴崧团队所有人都不气馁、互相鼓励、默契配合。沈夜整天泡在实验室里,为了节省反复消毒的时间,他一进去就是七八个小时,午饭常拖到下午三点过后才匆匆吃一口。吃了东西要写当天的日志和总结,记录下一闪而过的灵感,拟出第二天的工作计划。等团队中其他成员快要下班时,沈夜赶紧收拾东西小跑转去梅博士的实验室。路上短短十几分钟,他要清空满脑袋的病毒,切换成精神力频道。沈夜在梅瑟薇面前,没有在吴崧那里自在放松,大脑始终绷紧一根弦,一头被“声武”项目牵着,一头拴在脊椎上,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吊得笔直。其实并不是博士对他有多严厉,相反,她平时从不批评人,连个失望的眼神也没有,脸色一贯平静淡漠。像高高在上悲悯苍生的神。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因为不在一个层次,所以不屑与凡人计较。但团队里浑水摸鱼或者贡献薄弱的人,用不了多久就看不到了。每次有人被退出,都像一记无声的鞭笞抽在幸存者的脊梁,驱赶他们焚膏继晷、日夜向前。沈夜在暮星的时候独惯了,按说对团队氛围十分迟钝,也无惧物竞天择的淘汰法则,但两相比较,他竟然无师自通地领悟了人际关系的微妙。也许因为在梅博士这边,他是个技能垫底的“弟弟”,仰望的姿势容易令人敏感。又也许,他跟白旸待久了,“智障”沾染到一些“智能”,更像活生生的人了。“沈。”沈夜后背一紧,赶忙压下因为想到白旸翘起的嘴角,肃然起身。梅瑟薇博士在叫他,这声音他听到不多,但印象莫名极深刻。“正在跑分析程序,”沈夜解释,他没摸鱼,最多有点小溜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