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废太子时,太医院里的同僚莫名其妙的没了两个,也没人敢问。他彼时还庆幸自己从未想过背叛皇帝,但今日他却有点担心。这间屋子里三个皇子,要么如狼似虎,要么深藏不露,
就算是病得要死的那个,也在宗室里呼声很高。自己若能在皇帝面前稍微婉转些,能得半份情也好?
屋里胤祯守着哥哥休息,隔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小声问:“八哥,我瞅着这院子里就这间屋子一张床,昨儿四哥歇哪儿的?”
胤禩在榻上没勇气睁眼,装作没听见。
胤祯等半晌没回应,伸手替他掖被角儿,觉得手下有点儿烫,忙低叫道:“八哥你可是烧了?要不要弟弟去把刘瑾找来?”
胤禩忍啊忍,没忍住,睁眼压低声音吼他:“别说了,皇阿玛的太医还在外间,什么事等他走了再说!”
……
陈进爵最后会怎样回宫复旨胤禛并不担心,但凡顾忌身家性命的也不会胡乱说话,更何况他确认陈进爵当日并未瞧出太多端倪。陈进爵一走,他就着手赶十四回宫去。
胤祯各种不情愿。
不过这一次胤禩和胤禛完全在一条船上,他用哀兵的姿态,拉着十四的手,让他回宫安抚良妃,安抚胤禟,并且一再声称这个重任非卿莫属。
胤祯拧不过两个哥哥联手,加上胤禩担忧良妃食不下咽模样让人揪心,他在陈进爵走后第三日,也离庄启行,回宫复旨去。 转了大圈儿,雍正爷终于得偿所愿,让弟弟心甘情愿被他圈
投石问道
胤祯稀里糊涂被两个哥哥撵回京城,先入宫给君父复旨,声泪俱下地形容八哥如何憔悴如何孱弱,如何在又幽深屋子里挣扎求存,说得皇帝心底涌起不耐与愧疚,迫不及待借口政务将
他赶去永和宫探望德妃,连试探也顾不得了。
十四退下之后,皇帝反复琢磨了下,几个儿子窜供可能性有多大。年初命老八退养口谕许多宗室都有不满,福全又称病不上朝了。他面觉着老八可恨,面又觉着老八若真没了,对自己名
声可是大不利。
呷了口冷茶,皇帝烦躁得骂了端茶宫女,转头问梁九功:“陈进爵还没回京?”
梁九功低头道:“还没听说陈太医递牌子,不若让老奴去催催?”
康熙沉吟之后:“去罢,让他回来即刻来见朕。”
胤祯在永和宫用了茶水点心,被德妃像对待心肝宝贝似地询问了出门在外起居饮食,连连说了几句“瘦了、黑了”,才放他出宫去见福晋侧福晋。
胤祯骑了马刚到府邸门口,就被闻讯赶来九阿哥捉得正着。胤禟亲自坐了轿子在他府前等他,见了他就叫:“十四,去见八哥了?”
胤祯心里一肚子话没处吐槽,好不容易见了个同样忧心八哥人了,立时将立在门口恭候他老婆小妾都挥手撵回去,转身就拉着胤禟手道:“九哥,八哥可真苦啊,留在京里也没去看看他?”
胤禟皱着眉说:“倒是想去,可皇阿玛出巡了,哪个阿哥能无诏出京来来回回把额娘都烦死了也没成,好容易才等着回来了,快说说。”
胤祯四下瞅瞅:“一句话也说不清楚,走走,九哥去府里仔细说。”时二人同入了十四阿哥府,并且前后脚入了胤祯书房。
胤祯因为酷爱行军弄武,书房大半都是兵书,外面大块院子花草都被铲得差不离儿了做演武场,连石桌石凳也嫌碍事给搬走了。
二人在廊下抱厦处凭栏立,胤祯细细将在胤禛外宅所见所闻说给胤禟听,胤禟眯着眼睛望着廊下挂着鸟笼子,不知在琢磨什么。
说尽了,胤禟才问:“说八哥住在四哥那里,仿佛并没受什么委屈?反倒处处替四哥说话?”
胤祯颔首:“觉着四哥处处握着先机,试探八哥几次,却都被八哥挡了回来。”
胤禟默了会儿,慢慢说:“不知道京中局势,皇阿玛出巡,三哥坐镇宫中,倒是没什么动作。可宗室和大臣坐不住啊,这几个月底下多少动静,你想得到?”
胤祯对这件事情的敏感程度,远远没有身处其境的胤禟来得高,他疑惑道:“年初皇阿玛刚斥责了大哥,给咸安宫赐了胙肉,这群人还不消停?”
胤禟神色暧昧道:“大家都求个前程,无可厚非。皇阿玛就算想起复立二哥,只怕半数朝臣也不答应。”
胤祯年纪还小些,没把自己前程也拴在这个上面,只附和道:“当年的事情,出力的人不少,谁也不想等着被报复。爷对二哥起复没啥想法,只觉着若二哥能当,八哥也能当。”
胤禟目光灼灼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胤祯收了玩世不恭的神色,正脸看着胤禟:“必然真心,若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
胤禟转而笑道:“不是哥哥信不过,实在是……人心难测,最近朝中风言风语,一说皇阿玛有意复立太子,一说皇阿玛欲要择贤而立。”
胤祯忙道:“九哥可知风声从何而起?”
胤禟冷笑道:“这四九城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有心人能不知道?皇阿玛人未到京,咸安宫情形已经过问过两次了,这里面还不够人细想?”
胤祯想想喃喃自语:“论理都是哥哥,二哥生而为储,他复立不复立爷是无所谓。只怕他……”说到这里他忽然打住了,联想到出巡前后皇父对自己态度变化,他心中亦有不安。想想
只说:“听说二哥前几年脾气变得厉害,不复早年矜贵端华,听说那次海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