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我问谁去,若按照眼下的情况,只能说舞乐署的账目同庐水有关,也就是同贾太后有关,至于其他人在舞乐署都做了些什麽,便不得而知了。”萧景衍的脸上浮出一抹忧色,“从帐册上看,贾太后利用舞乐署洗钱不是一年两年了,宫中年年都有人查,可年年都无人禀明圣听,还有庐水这边早已换了一副天地,可建康那边却还对此一无所知,贾太后的势力早已不局限于建康一隅,更同北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长卿,这场仗,不好打啊。”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贾太后利用不义之财囤养重兵,网罗群臣,世家大族官官相护,罔顾民生,而剩下的那些大臣畏惧威权,敢怒而不敢言,岂不知沉默亦是一种罪过!”阮如玉咬牙,“大梁的江山社稷就是让这帮人生生断送的,我绝不能由着萧墙之祸猖于世间,无论多难,我都要去闯一闯。”[1]
公主
大魏,皇宫。
狄川仗剑而入,宫门侍卫连忙拦住。
“两位莫不是拦错人了吧,我今日可是奉旨入宫,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找陛下问问。”
侍卫忙解释,“狄门主,陛下已经吩咐过了,我等不敢阻拦,只是御前见驾,需得褪履卸剑,这是规矩,还请狄门主按照规矩行事。”
狄川挑眉,“当然,按规矩办。”他单手解下佩剑,甩给侍卫,“这回可以进了吧?”
侍卫仔细检查一番,这才退后一步,“得罪了,我等这就进去通禀,还请狄门主稍候。”
狄川神色冷然,微一颔首,不多时,便听一声声由远及近传来——
“陛下有旨,召狄川。”
宫人引着狄川入殿,狄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魏皇帝拓跋赟玄衣披身,垂足高卧,他见狄川来了,微微直起身子,笑道,“狄川,狄门主,朕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名不虚传啊。”
狄川低着头,从这话中听到了梁帝的忌惮与杀心,于是,他笑了一笑,谦卑道,“陛下谬赞,草民出身微贱,不过是想为陛下的千秋伟业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能得陛下亲口御赞,草民三生有幸,虽死又有何憾!”
“哈哈,狄门主谦虚了,谁不知道你的十步门杀遍天下无敌手,丝毫不输朕的羽林军呢。”拓跋赟皮笑肉不笑,“来人,给狄门主赐座。”
狄川拱手,“谢陛下。”
在大魏,十步门一直是很独特的一种存在,狄川名不见经传,却能带着十步门一举成为大魏乃至天下数一数二的暗杀组织,属实是有能耐的人,其实,在十步门建立之初,拓跋赟不是没有动过铲除这股势力的心思,毕竟所有帝王都没办法容忍有可能超出自己掌控的东西的存在,但是拓跋赟又和一般的帝王有些不同。
拓跋赟还是皇太子时,就被他的父皇教育一切都要靠挣靠抢,只有抢来的才是最好的,所以,他生性嗜战,年轻时带着大魏铁骑四处征战,土地也好,女人也罢,只要是他看上的,他都一定要据为己有,花姹的母亲就是这麽被他掳回魏宫的。
拓跋赟动情快,忘情也快,没有多久,花姹的母亲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宫里的女人一旦失去了君王的庇佑,就如同暴露在风雨中的花朵,等待她的唯有一死而已,花姹的母亲最终死在了诡谲残忍的宫斗之中,只留下年幼的花姹无人照拂。
花姹从小就会看眼色,看她父皇的眼色,看宫人们的眼色,看所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人的眼色,她小时候千方百计想要引起她父皇的主意,讨得她父皇的欢心,可她隐约明白,其实她并不爱她的父皇,相反,她恨他,恨他给了自己这麽难堪的一个身份。
所以后来,花姹拼着一口气扛过了十步门的残酷训练,她发誓,她要让所有人都瞧得起自己,她要让她的父皇知道,她这个女儿比他所有孩子都强,对于花姹的所作所为,拓跋赟毫不在意,他的女人很多,孩子也很多,他早就不记得他还有花姹这个女儿了。
拓跋赟仔细端详着狄川,他原本可以在十步门势力尚弱时将其一网打尽,可他是拓跋赟,他是嗜夺成性的一代枭雄,比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手的,他更喜欢一刀一枪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所以拓跋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十步门一步步发展壮大。
他知道狄川一直同大梁暗有往来,他知道狄川并没有看起来那麽忠心耿耿,但他不在乎,他就像看着一只猎物一样,欣赏着狄川的一次次表演。
拓跋赟随意拂了拂宽衣大袖,眉眼间宛若奇峰险壑,“狄门主为朕效力多年,始终未讨半点封赏,今日,狄门主既然来了,朕就绝对不能轻易放你离开,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像狄门主这样的肱骨之臣,有识之士,朕必要重赏。”
拓跋赟心说,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予之,狄川,我倒要瞧瞧,你到底想要什麽?[1]
狄川早有预料,拓跋赟断不会轻信自己,于是他说,“陛下,草民出身寒微,这是草民一生之痛,如蒙陛下不弃,草民希望能与皇室结亲,迎娶我朝公主,也算告慰列祖列宗了。”
拓跋赟一怔,他倒没有想过,狄川打的居然是这个算盘,殊不知,这正是狄川的计谋,他算计好了一切,却也怕花姹横生枝节,乱他谋划,所以,他要想办法将花姹绑到自己身边,这样就不怕她再生事端了,同时一石二鸟,还能借此打消拓跋赟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