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卓敛眉沉吟,“若是无解,我们怎麽办?杀了他吗?”
阮如玉立刻阻拦,“不行,如果他中了毒,那他也是受害者,我们怎麽能杀了他呢?”
“可是如玉,你有没有想过,中了毒的任初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任初了,他这些年盘踞此处,还不知道替太后娘娘干了多少坏事呢,你不杀他,他反过来可是会要你的命的。”
萧景衍打断阮文卓的话,“沐玄,这个人不能杀,不单是因为他是受害者的缘故,你瞧,这些官兵现在都听命于他,所以我怀疑,除了同我们一样被押送进来的新人,这里还有一批就是当年消失的数万将士,他们没有死,而是跟着任初一起被带到了这里,被贾太后训练为不辨是非的利刃,这些人对任初忠心耿耿,我们拿下了任初,也就拿下了这支军队。”
“消失的数万将士?阮如玉擡眼看他,“你是说,当年那场战争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北魏根本就没有打过来,任初也根本就没有撤退,这不过是贾太后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不错,我一直觉得古怪,都说当年的那场战争,北魏兵马才打过来,大梁军队就仓皇后撤,仅用三天就全线溃败,数万将士无一生还,可为什麽数万将士的尸骸始终没有送还?”
阮文卓张了张嘴,“不是说,将士们的尸骸被北魏那帮畜生焚毁了吗?”
阮如玉冷笑,“数万人被焚毁?那该是怎样一场血腥屠戮,又该是怎样一幕惨绝人寰?我彼时虽然年幼,却也并未听闻北疆有大火连天之象,如今想来,所谓的大火不过是贾太后的障目之计罢了。”
萧景衍回忆着,“不过,有一件事颇为蹊跷,任归说,任初曾经八百里加急送回来一封求救信,说是粮尽援绝,请朝廷速速派兵支援,如若此战并不存在,这封书信又从何来?”
“或许,这封信,并不是给皇上看的,而是给杜无崖看的?有没有可能,就连贾氏杜氏一开始也并不知道贾太后的计谋,毕竟他们跟着贾太后是为了从中分得一杯羹,可举兵造反这种事是会掉脑袋的,杜无崖那个老狐貍最是狡猾,他怎麽会愿意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呢?”
阮文卓叹了口气,“如玉的猜测不无道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此说来,这个女人的心机颇深,早在许多年前就谋算好了,却始终不露声色,直到今日万事俱备了,才準备与皇上殊死一搏。”
萧景衍继续说道,“即便杜无崖一开始不知道此事,可是这麽多年过去了,他不可能还不知道,不然,庐水的事情也不会一直隐瞒至今,只是那时他已经上了贼船,就是想要后悔也晚了。”他皱了皱眉,“仔细想想,贾太后势力之大恐怕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从吏部到户部到兵部,还有禁苑、太学、庐水、北境,都有她的人手,这未免太过可怕。”
“是啊,还有北魏十步门也同她屡有往来。”阮文卓说着,不由自主去看花姹,却发现花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欸,阿姹呢?随之,如玉,我去找找她。”
说罢,阮文卓便离开了。
阮如玉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随之,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这天底下,有这麽一个人或许能为我们所用。”
萧景衍笑了笑,“我也想到了一个人,我们都别说,用树枝在地上写出来,等都写完了,再瞧瞧是不是一个人。”
阮如玉听他说得有趣,果然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字,二人写完一对,皆是一个“襄”字,不禁都笑了起来。
灯阑寂静,夜半三更。
阮如玉素有择席之症,她睡不惯这样的营中大床,只能闭眼挨着时辰,她眼皮昏昏沉沉之际,忽觉身旁的人翻身下床,她算算方位,这人应该是花姹。
奇怪,这麽晚了,她要去哪儿呢?
阮如玉有点好奇,她听见帐门关合的声音,也披衣起身,追出了营帐,结果才走两步,就被花姹扼住脖颈,“谁?”
阮如玉连忙摆手,“阿姹,是我。”
“如玉?”花姹瞧见是她,这才松了手,“大半夜的,你跟着我做什麽?”
“我没睡着,刚刚听见你出去了,我有些担心你,就想跟出来看看。”
阮如玉瞧着花姹略显疲惫的脸容,“阿姹,我感觉你今天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花姹信口否认,“没有啊。”她拉起阮如玉的手,“既然你来了,正好,陪我吃杯酒。”
“啊?可是我不太会喝酒啊。”
“没事,我教你。”
花姹拉着阮如玉潜入了酒窖,她随手捧起一坛,“就这个啦!走!”
好梦留人醉,金轮挂梢头,鸟儿吱吱呀呀地鸣唱,风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婆娑斑斓的吻痕,阮如玉和花姹卧在虬枝上,一擡眼,便是星汉灿烂,漫天流影。
“如玉?”
“嗯?”
“你小时候有过梦想吗?”
阮如玉微阖上眼,她听见风声中传来了儿时的笑语轻音。
“有啊,我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故乡孤山,跟阿兄学策马,学拉弓,学很多听起来就很有意思的事儿。”
花姹笑笑,“想不到嘛,你这麽一个文静的女孩子居然会有这样的愿望。”
“哈哈,那当然了,你看着我文静,其实我骨子里和我阿兄一样,也很向往一望无际的天地,无边无垠的山川。”
“那你怎麽不回去?你阿兄要是听见你这麽说,一定开心死了。”
叶子相依相倾,滑出秋夜的乐章,花姹t似乎听见了一声轻叹,“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