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听闻“环佩”二字,气不打一处来,“好啊,环佩,季诗婕,你们还真是狠得下心!”
“季大人?”
季青回过神来,他擡眼盯着萧景衍,咬牙道,“裴义,我当初差点没害死你,你就不恨我吗?你为什麽不按照季诗婕的主意,直接杀了我?”
萧景衍早有预料,季青不会仅凭一面之词,就全然相信自己,于是,他不慌不忙地说,“冤有头债有主,季诗婕说是你蓄意害我,可你我t二人此前并无仇怨,你为什麽要害我呢?所以比起一时痛快,我更想知道当年真相。”他微微欠身,“我相信季大人是有苦衷的。”
季青此前已经因为环佩的事,同季诗婕有了嫌隙,萧景衍说得言辞恳切,由不得他不信,季青恨声道,“好,裴大人,我告诉你真相,你放我一马,行吗?”
萧景衍微一颔首,“当然。”
季青颤手端起酒盅,仰颈饮尽,“当年,你从江北逃脱,后来又被抓回南狱,其实太后娘娘并没有打算让你死,想害死你的人是季诗婕,她容不下你,她想让她的儿子继承裴家的家主之位,而你并非她所出,又是裴家长子,她想让你死在狱中,可是她又不敢做得太过分,惹人发觉,所以才会让我对你用重刑,裴大人,我也是受人指使,情非得已的。”
萧景衍想起裴义曾和自己说过,他的这位继母瞧着心慈面软,在外人面前对他从未有过半句狠话,当他闯出祸事,她还会主动替他向父亲求情。
裴义生母早亡,他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懂什麽生母继母,季诗婕对他好,他原本也是拿她当自己母亲看待的,直到后来,他的弟弟妹妹闯下祸事,可最后竟都莫名其妙落在了他的头上。
裴义才明白,原来季诗婕对他看似宠溺,实则捧杀,暗地里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全都扣在了他的身上,裴义从小没有亲生母亲教养,父亲是个男人,虽然有心,却也照顾不到裴义许多,季诗婕对他养而不教,因此裴义不通人情世故,受了冤屈也不愿替自己辩解,只知道顶嘴使气,结果就是他和这个家越走越远。
萧景衍与裴义情同手足,更受裴义救命之恩,他想起裴义受的那些委屈就是一阵心痛,他捏住酒盅,修长有力的指节叩在杯侧,敲出声声清寒,“她便这般容不下人吗?”
季青念头一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于是,他欠身上前,压低了声音,“裴大人,其实季诗婕容不下你,还有另一个原因,你想不想知道?”
萧景衍挑眉,“什麽原因?”
季青阴谋得逞,谄媚软笑,“这个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裴大人,你若愿意在皇上跟前,或是太后娘娘跟前帮我递句话,让我升官发财,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萧景衍打心眼里瞧不上季青这等卑鄙小人,可他还是淡淡笑道,“季大人万一升了官,却不告诉我,我又能奈你何?”
“裴大人,我怎麽敢啊,再说了,我都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你了,你还不愿意相信我吗?”
“季大人吶,你也在官场混了这麽多年,自然知道口说无凭,翻脸不认人的道理,更何况你害我在先,你叫我如何信你?”
季青搓着手,沉默了片刻。
一点青灯,晦明无数,二人的身影拢在冰冷干硬的石壁上,久久无言,萧景衍慢条斯理地抿着杯中酒,余光瞥见季青的影子随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不住打颤。
萧景衍微微扬眉,三年前,他和季青同处一室,那时候,他是砧板上的鱼肉,生死一线,任人宰割,而如今,他们两个仿佛掉了个个,虽然季青身上没有枷锁,可萧景衍知道,在这场博弈中,季青已经输了,季青被自己的欲望与野心牢牢锁住,锁链一头就拴在萧景衍手里。
季青沉闷的声音响起,萧景衍勾唇一笑,放下酒盅。
“裴大人,你我积怨颇深,恕我不能信你,不过,我倒是可以先告诉你另一桩事情。”
“好啊,季大人可以先说说看。”
“我听干爹说,裴大人奉了太后娘娘之意,不日就要同阮如玉一同前往庐水。”
“不错。”
“裴大人可知,你们会在出城的第一日就遭到埋伏,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刺客这一剑会刺向阮如玉,不过并不会要了她的命,只是让她受点小伤罢了。”季青话锋一转,“但是,如果裴大人为阮如玉挡了这一剑,那你们两个就都得死。”
萧景衍不觉皱眉,“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以我的青云路起誓,我所说的,字字属实!”
萧景衍望着季青笃定的模样,陷入沉思,吟泉是太后娘娘的心腹,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季青平素孝敬吟泉,萧景衍也知道,可是为什麽太后娘娘要这麽做呢?
难道,她怀疑自己……
“季青,你还知道什麽?”
季青摇头。
萧景衍想了想,又问,“我知道季大人一向和周寺人走得颇近,你可知,太后娘娘这些日子见过谁?”
季青思索了一下,“太后娘娘好像和姜夫人约着一起去赏花来着。”
萧景衍暗忖,难怪任归那边并没有递来什麽消息,原来她们两个是在怡梦宫外说的话。
姜夫人……
若是姜夫人,倒也不足为奇了,此前杜无崖便曾向贾太后进言,说自己与阮如玉在太学私会,只怕贾太后那时候就已经起了疑心了,如今,贾太后听了姜夫人的话,要试一试自己和阮如玉到底有没有私情。
若是萧景衍没有出手相救,贾太后自然便可放二人一起去庐水,左右他也是自己的人,不怕阮如玉查出什麽来,可若是他护着阮如玉,那麽,贾太后就绝不会让二人活着离开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