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坐在地,捂着脸大哭起来。满地冰凉的牛奶从膝盖起濡湿了我的病服。“我已经受够了……什么诅咒、什么咒术师啊……都去死吧……”是我太过弱小,又不够坚强。整日沉浸幻想,受了点挫折便一蹶不振。都是我的错。打开病房门的护士们匆忙赶到我身边,将我团团围聚起来,其中一两人赶紧支开了呆在原地的五条悟。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不停地、茫然地大哭着,大脑因为缺氧逐渐开始告警,窒息与眩晕感接踵而来,牢牢按住我的护士们拽着我的胳膊,为我打了针。在一片涌动白色的人群里,我看到了五条悟。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漂亮的蓝色眼睛里充满无措,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孩。我还是搞砸了,我想。中(二)第二天我醒来,久违地摸出很久没有点开的手机。没有家人朋友的联络,只有一些广告邮件。我又往下翻了翻,在收件箱里发现了昨晚一条来自硝子的消息。“夜蛾老师已经把五条狠狠训了一顿。没事的。”我关掉手机,忽然笑出来。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五条悟都没有出现。硝子偶尔会来看我,她从不和我提学校的事情,只是跟我讲了许多无聊的、女生之间的话题。像是新开播的黄金档电视剧,或是最近发售的时尚杂志,附录里某家大牌化妆品的护肤小样。走之前,她忽然又说,其实夏油也想来看你,但是他太忙了。哦,他还说,“你们女生聊天,我不好插嘴”,就没有来。没有人来看我的时候,我就坐在房间里发呆,如果心情好,也会下楼散步。秋去冬来。空气变得干燥、灰浊,寒意冷入肺腑,我坐在窗前久久地、深深地呼吸着,好像要将身体里的所有乌黑的恨意都在吞吐中化为呼出口的白气。——我逐渐感觉自己变得轻盈起来了。那年年末,东京下了雪,我在医院度过了新年。跨年的夜里,有位护士陪着我去医院附近的寺庙敲了钟。我在病服外面套了高一那年买的厚羽绒服,神情颓废,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出来的时候,我忽然看到有位僧人替换着平时贴在寺院门口的书法字。写的是“这样就好”。院门前那盏饱满的圆灯像满月一样照亮了我们。我望着那副字,久久地,一团白气在夜雪里飞快地融化、破碎。新年伊始,我的病房里来了一位罕见的客人。“咦?只有我吗……?”夏油杰穿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大衣,肩头似乎落了些雪,微笑着向我扬了扬手中的粉红色纸袋。“新年快乐。”那天,我难得精神很好,于是给他泡了茶,还和男生一起分享了他带来的蛋糕。是夹花生碎的咸奶油,蛋糕上铺了厚厚一层淋满糖浆的新鲜水果。我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切开柔软的奶油与水果夹层,忽然有点想哭。——很奇怪,自从入院以来,我的感情都变得十分淡漠,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对不起。”我很小声地、有些艰难地向他说道。然而夏油立刻就明白了我在说什么,他只是笑了笑:“店员跟我推荐说,这是新出的限定奶油。”我们各自倒了一杯热茶。“听说你之前把悟打了一顿?”“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硝子跟我说夜蛾老师后来批评了他半天。”“对。”男生微笑着接话,“我当时在做任务,回去之后听说,也训了他一通。”“啊哈哈。”我已经想象到那个场景了,“你们没打起来吧。”“没有。我看他脸都肿了,怪惨的,就没动手。”夏油用带着几分狡黠的语气微笑着回忆道。我笑得更开心了。“我也是刚回来没多久。希望下次就不是我一个人来看你了,”走之前他向我承诺,“虽然,想让悟向你道歉是可能有点难。”我表示理解,向他摇了摇头,打趣道:“夏油简直和五条的妈妈一样。”“?”闻言,男生露出苦笑,“好歹也应该是爸爸吧。”“哈哈哈。”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新年的气氛已经完全消退,快要到春天之前的一个寒冷的傍晚,五条悟终于来了,只不过,这次他也是一个人来的。像是上次的苦头让他长了教训,男生什么都没有带,自然也没有再悠哉地当着我的面喝杏仁牛奶。硝子没有告诉我五条的近况,但是我知道他总是很忙,甚至快没有时间仔细享受校园时光。在我和进屋的男生对上视线时,直觉告诉我,他又变强了。他在我们上次那场鸡飞狗跳的闹剧后依然迅速成长着,变得更加锋利、沉稳,原本就十分高挑的身型甚至似乎还拔了几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