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明的堆积,就像是中古世纪的村落,但是更加有秩序,建筑——全都有走廊——环绕着花园散布在空地上,四角是高大的塔楼。乌勒堡比白金汉宫更大、更古老,更像是一座堡垒,也更雄伟与美丽。而且座落在河岸的地理位置,周遭是逐渐暗下来的英国乡间景色、草地和树篱,看起来更增添一份戏剧性。云娜公主,多么贴切啊!一位遭到驱逐的公主,前来要回她的地方,明克这么希望,就算只有一夜。而且他也会助以一臂之力。他会伸出援手,如果莫尔和杰米的计划不会绊住他。他恰巧在他们探头看着车窗外的时候,瞥见他们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两张脸。这两个人都不曾来过这里,他们脸上惊讶的表情已经清清楚楚地说明了这个事实;对于这座正在接近中的城堡,他们就和明克一样大感惊讶与印象深刻。所以他们到底是如何弄到邀请函的?这是眼前的一大疑问。他希望这不会成为整个晚上最大的麻烦,现在才要找出答案为时已晚了。乌勒堡。发现自己看见这个旧居仍然深受感动,让云妮十分惊讶。它是一座俯瞰河面的巨大方正碉堡,这么叫它虽然贴切,然而并没有传达出那种效果。今晚火炬点燃起来,马车渡过河面时,空气中飘荡着桥上每隔一段距离架设的小铁盆里燃烧的松脂气味。在落日的馀晖下它们并不明显,但她很高兴看见熊熊的火焰:它们将照亮夜空。她看见河岸两侧的壁垒上有着更多的火炬,一束束火焰在风中摇曳,向两边伸展开来,围绕着整座城堡。一个世纪前的一位建筑师将城堡靠河岸的壁垒修筑成围墙,形成俯瞰泰晤士河的步道。在火光的照耀下,底下的河水活了起来。过了桥,马车驶进一条用火把点燃的通道,出了通道就来到第一座大门,通往上方较矮的了望台。穿过大门时,她朝明克喊道:“瞧见上面的那些缝隙了吗?”他歪着头往上看,她解释道:“那是用来朝底下的敌人倒热油的。”她颤抖着笑了起来。他们穿过铁和木头制成的大门。那是一座格子栅门,往上升起可达三十尺高,要让它完全放下来得花上三十秒的时间,铁铸的门闩重达两吨——几世纪以来一直保卫着乌勒堡,没人能够不受邀约而进入。他们继续往上,穿过一条两侧是守卫室和外围建筑的走廊,枪眼和石墙后面曾经布满了大军和弓箭手,这令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噢,乌勒,她心想,这么一个迷人又让人畏惧的地方——正好用来举办公爵的舞会。一个以威吓为目的而建造的地方,一座高雅、坚固的城池,是几个世纪以来不停地带回宝藏的骑士们的家园。他们进入庭院,一名仆役从暗处跑过来,扶云妮下车来到铺着阿拉伯磁砖的马车入口。明克跟着她下车,更多的仆役从高窗蜂拥而出、在草地上形成长方形亮块旁的阴影处朝他们跑过来。屋里传来人声和音乐。云妮抓着晚宴皮包的提把,戴手套的手指紧握。赖氏兄弟从她身旁走过,她则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明克停下来等她,安静地看着一切。她不知道他原本期待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眼前这副景象。除非他到白金汉宫抓过老鼠,否则他根本没有任何概念,也没有经验可以与眼前所见相比拟。他并不是安静,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她害怕他是吓呆了。她感到有些头晕,很清楚他们即将进入的房子。虽然它们的样子应该和她以前熟悉的不同——以前没有这么亮,挤满了人群,有乐队演奏,除非有人受邀来吃饭。这真的会让人十分紧张,可怜的明克,她心想。她听见她的马车驶开,到车辆排好队且将整夜等候的地方。两名仆役替她拉开眼前沉重的双扇门。灯光、音乐及鼎沸的人声流泄出来,夹杂着水晶玻璃的叮当声。除了她的学生,云妮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些人。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是现在?为了目睹六个星期前所想像的一个笑话吗?关于送——不,事实上是带——一个捕鼠人到她表亲的舞会上?那时候似乎很好玩的主意,现在就算它还是个笑话,也一点都下好笑了。更糟的是,当她扭头寻求支持,却一点也得不到,因为她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捕鼠人。她看见一名高大的绅士站在身旁,身材挺拔,高顶礼帽的角度无懈可击,肩膀宽阔,身上的长斗篷被从河面上刮来的风给吹得向后飞扬。夜色里的明克一边暗一边亮,背部只有肩膀的部分照到火把的光,前身挺直,衬衫和背心被黑色的西装给衬得雪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