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莫名就是不想去看。凌晨站在门边,抬了抬胳膊,用那只还提着塑料袋的手,轻轻盖在眼皮上。半晌,她微微张了张食指与中指的指缝。白色的光刺入,在一片人名中,凌晨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没有变动,整个一组的确是没有很大的变化,正常以组为单位,往后调了两排。还跟李园同学,再旁边还是陈安,就连秦宁也还坐在李园丁松也都还坐在原本都位置。只是稍稍变了一点点,变了一个人。凌晨看到她后方,以前都是写着“寒远”两个字的方框里,换成了,其他人。好多同学都在来来回回走……好多同学都在来来回回走动,有在收着作业的,有在拿着书包的。更多的,是在看着自己的新位置。头顶的白炽灯在亮,每个高中校园里教室顶端的灯永远都是那种看起来很老旧、两根灯管肩并肩的样式,滋滋啦啦,发着冷冰冰的光。凌晨闭了闭眼,仰起头来。她感觉到周围世界在那一瞬间都退去了,都在变得模糊,仿佛失去了一切感知。有什么东西,突然就在心脏里裂开。那个年纪,能认真起来的都是学习,又不是什么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大家都还在一个班级,就只是、换个座位而已。或许再长上几年,等到大家都高中毕业,去了大学,再到大学毕业,去了世界更遥远的地方,匆匆忙忙,相交线彻底划过节点、再也不会交汇。那个时候,才能算是真正的离别,真正的失去。人这一生,往后余生,每一天都是在跟很多人告别的。十五六岁,调个位,又来的何言难过?……可是,真的就是很难过!一下午的自我劝说、一下午的坚强,爸爸妈妈告诉她的“要自爱”,她想要通过努力画画追求上进去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不要去想那些已经形成了的事情,在看到了寒远调走那一瞬间,忽然就坍塌了。凌晨是真的控制不住了,她感觉到血液在倒流,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她又睁开了眼,在那白晃晃的新座次表中,疯狂搜寻着“寒远”两个字,一排,两排,三排……她终于找到了,寒远的确是不再坐在她身后。调到万絮的斜对角。“……”李园也注意到了寒远的变动,一脸不可置信,她明白这对于凌晨而言是什么,那个年纪能想到最最在意的事情,莫过于你和你放在心上的人,距离更近了,或者突然更远了。“寒远,”李园走了过去,拉了拉还站在门口都凌晨的手,“利利把他调走了……”凌晨咬着嘴唇,回到自己的课桌前,已经有同学开始搬桌子了,班主任让大家在晚自习第一节课前,把位置都给换好。回到座位那一刻,他们第一组仍然还没动,秦宁说着“咱组里基本都还在”,旁边丁松说“我可以继续抱圆圆姐的大腿”,陈安收拾着旁边的装书箱子,问李园垃圾袋还要不要。凌晨忽然就转过身去,她看到寒远的桌子,停在她的身后。这大概是最后的时刻了,距离晚一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最后的二十分钟。万絮和郑珂显然超级开心,试问哪个女孩看到自己暗恋的男生突然调位调到自己前面,能不心跳如小鹿乱撞?寒远的新位置依旧没有坐中间,可能是因为他很多行为太猖狂了,董利把他还是安排在旁边边上的座位。再往后,就是张曦。凌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寒远的新座位那么的在意,她明明对任何事情都是过目就忘,从不往脑子里记。可是女孩子的第六感啊!她能感觉到,寒远去了那个位置后,她和他之间最后的那点儿瓜葛,也都将会被其他人替代。或许是她,又或许是她,那么多她她她她,但就是再也不会是自己。……寒远没在位置上,其实他回教室回来的很早,也意外没有在大课活里抱着篮球去球场。凌晨没看到寒远究竟在哪儿,此时此刻的她,眼前都是模糊的。最最不愿意矫情的眼泪,居然在眼眶中,转啊转。李园不知道该说什么,凌晨的难过快要从他们一组的位置里溢出,大家都开始要往后齐唰唰搬动了,却没有人动。他们都在看着凌晨,默不作声低着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以及,已经站在教室门口、距离凌晨桌子只有一米远的寒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