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间曾经的发廊就是那个名人故居的大门了,鱼恨水仔细看了看除了那个早已锈迹斑斑的蓝色门牌号,和门口立着的已经缺了一角的石碑,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曾经住过那么赫赫有名的人物。物是人非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鱼恨水心里感叹,却见尤素兰无意在这所故居前停留,她径直走到了巷子的最里面。见她停在了一间早已看不出招牌的店门前,鱼恨水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试探地问:“这就是你说的那间画廊?”尤素兰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这间画廊。黛青色的瓦片上长满了青苔,蜘蛛网悬在屋檐,同所有店铺一样斑驳油腻的木板门,鱼恨水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正要忍不住再问,却听到尤素兰说了句令人意外的话。“你爸和你妈就是在这里相遇的。”什么?鱼恨水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江潮,对方和她一样吃惊,但很快就用眼神告诉她稍安勿躁。尤素兰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件事,这和她一定要拿下这块地肯定有关。果然,很快尤素兰就又开口了。“当时你爸从这里经过,撞见了你妈,见她进了这间画廊,此后他天天都来这里希望遇见你妈。”那天晚上,她怀着酒后乱性的心思拉着老鱼品尝她酒庄今年启封的第一批干红,没想到人没睡成倒从他嘴里听到了那些埋藏在心里二十几年的隐秘。从和小鱼的妈妈相遇开始,到生下小鱼后她的离去以及这二十五年来他的思念他的执着他的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内心翻江倒海的疑问,老鱼接着酒劲彻底乱了把性,在尤素兰这个明着暗着爱慕他的女人面前终于彻底放开,痛痛快快地倾泻了他对于那个女人的爱和恨。那晚之后,尤素兰就搬走了,她知道在这个男人的心里不管是爱还是恨,不管是思念还是怨怼都是小鱼妈妈的,别人根本没有能够停留的地方。“六月二十号是你妈离开你们爷俩的日子,从那以后每年的六月二十号他都会来这儿,年年如此,这些你大概都不知道吧?”二十五年前她才四岁,当然不记得母亲到底是具体哪天不见的,后来的她大大咧咧,还真不知道老鱼竟然每年都会来此处。看着那扇斑驳老旧的木门,鱼恨水默然,老鱼来这儿有什么用?人都走了,你的思念谁知道?“听过那首歌吗?”尤素兰转头看向一脸怔忪的鱼恨水,“公园就要拆去别拆去记忆。”就是因为公园一直都在这里,关于公园的记忆才会一直存在。那她就把这里拆了,让他再也找不回那些记忆。“我要让这里变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让你爸彻底忘了你妈,你同意吗?”哪里需要她来同意与否?鱼恨水明白尤素兰的意思,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来自老鱼阵营的同盟而已。对于那个抛弃了他们父女二十五年的女人,她能有多少感情,当然是义无反顾地站在尤素兰这边。这么大手笔就为了一个半老头子,值吗?哪怕那个半老头子是她爸她也会发出这个灵魂质问。“兰姐,我爸是不是跟你的初恋很像啊?”面对这丫头突如其来的无厘头,尤素兰微愣之后噗嗤一下笑了。哪里像了?她的初恋是个英国人,跟老鱼半点不像,但开口却是:“是啊,太像了,所以令我执着了这么多年的你爸其实不过是个替身而已。”同尤素兰道别之后,鱼恨水和江潮牵手漫步在市中心的街头。今天不是周末,但老城区的市中心依然热闹繁华。回头看向那条隐隐约约已不见踪影的文华巷,鱼恨水对江潮说了出了心中所想。“我觉得兰姐这次有点破釜沉舟的意味,估计这要还拿不下老鱼,她就会放手了。”说着叹了口气,其实从内心来说她当然希望老鱼能放下过去拥有新的感情,但也不知道是父女天性还是今天的事让她内心太过震撼,她觉这种可能性不大,而且兰姐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唉,像我爸这么长情的男人真是太少了。”其实长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若老鱼能不这么执着早些放下,他的世界或许早已斗转星移。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他都已经年过半百了,身边却连个伴都没有。以前还好,她这个女儿也是单身狗一只,父女俩相互作伴似乎也不错。可是自从江潮来了她的身边,她才知道枕边人和亲人的区别,那些缠绵悱恻的旖旎是只有最最紧密的爱人才能体会到的滋味。子女再孝顺也都会有自己的生活,身边没人嘘寒问暖的那种孤寂是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舔舐的伤悲,不能与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