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兆臣作为少衍的副将,满脑子都是他的训诫和嘱托,片刻不敢忘记。当日,在他感觉到自己会伤害到少灵犀时,强行凝聚出一丝意识逆转刀口,斩歪了三分,才不至于酿成大祸。断浪简鹿鸣试,菩提境,星宿海……少灵犀明白过来了,困扰她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竟然都是瑾瑜师姐的杰作。从她踏入三十三天起,就一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么看来,她每一次化险为夷都可以看作是劫后余生了,只是不知道瑾瑜为何要置她于死地。少灵犀听瑾瑜仍然称呼星宿海那位为“妖孽”,就猜到了她应该还不知道里面埋着的究竟是谁。这也解释得通了,瑾瑜作为九重天神女,是不会将天下万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若知道里面是魔神,绝不会如此胡作非为。可坏就坏在瑾瑜也是个不知者,她的本意只是想让少灵犀一个人死于禁地,不管是被怪物咬死也好,被“私闯禁地”的刑罚折磨死也好,都达到了她的目的。少灵犀发现自己还真是蠢钝如猪,把刻意的陷害都当成了无意的巧合,一个阴谋诡计也没看破。总以为是失了天时地利人和才会这么倒霉。她回想起数次身陷险境的场景,嗤笑道:“原来如此,原来都是你做的……我原以为出了泥潭就是清渠,不曾想天下乌鸦一般黑。”少灵犀的冷笑声刺激着瑾瑜濒临崩溃的神经,她决定把心里头压着的秘密全盘托出,她要让少灵犀愧疚后悔,抱憾终身,让她甘愿赴死。:“尊神赐你帝台玉,帮你得到了梵行五脉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你为沉洲断臂,尊神便抽出自己的神脉给你续了一条胳膊,就为了成全你的义举。你可能不知道,麒麟泥捏出的肉身只能看不能动,除非再加一根神脉!”他不是不擅长教别人剑术,也不是故意躲懒,是真的抬不起左手。菩提境里扛不起雍和的一击,祭祀礼后捂着手臂抽搐……那是因为这条手臂里少了一条筋脉,就连端茶倒水都很费劲。瑾瑜越说越气,手不住地颤抖着,可眼神却是狠戾非常,:“你可知尊神为了救你,毁锁灵塔,斩杀数百怨灵,开重七双子脉惩戒天帝长衡。用结缘玉璧和你同受‘疏清之刑’,只为了将你体内的那颗零星渡到他体内净化。你还不知道吧,零星早就附着在你体内出了菩提境。之所以未被各路上神帝君察觉,是因为尊神剖了一半神格储在帝台玉中护着你……”瑾瑜吼着念着,近乎癫狂,她拼命地抖出这些曾经,只为在少灵犀的内疚中为自己寻得一点慰藉,只为让她体会到尊神千万之一的痛楚,:“少灵犀,双生尊神注定只能存活一人,就好比当年牺牲兰窠才成就了南巍。神谕碑上的名字只能留一个!”双子星的脉息总是此消彼长,兰窠投炉才能保南巍无虞。禹农猜得不错,瑾瑜果然都知道。瑾瑜不顾一切的嘶吼着实吓到她了。少灵犀一颗心猛然下坠,下一刻更是毛骨悚然,鸡皮疙瘩一波一波袭来,不安的情绪爬满了她的身体,她此时已是面如死灰,肝胆俱碎。少灵犀如梦初醒,灵台前所未有地清明:天灯节那晚是长衡命人引她去的锁灵塔,是为了给长玺报仇,是原泱悄悄救了她。原泱也早知零星在她身上,他们只能活一人。少灵犀以为两个人刻在一块碑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曾想还有“去伪存真”这层意思,去掉一个才能留下一个。原来他竟在暗中做了这么多损己利人的好事,若瑾瑜不说,他或许能藏到天荒地老,这些默默的牺牲将永远不为人知。少灵犀突然想起来,那日宛童元君来看她,喂了她一粒两万年棘谷草药丸以保住性命。朝歌在三更沼泽曾说过这棘谷草是个矜贵的东西,能被灵力浇灌万年更是稀有。而宛童元君是从凡间飞升登仙的,仙龄远远不够两万年,那这一定是原泱亲自种的……少灵犀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懊悔,她竟然欠了原泱这么多人情债,她死死掐住手腕,这右手里面蓬勃的脉象竟源于原泱的心跳。她闭着眼睛,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抽泣不止,:“我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没你了解的多,没你看得透彻。是我错了……瑾瑜师姐,你为何不早说,这些事。你何必大费周章,要是早说,我坟头草都半人高了。”少灵犀抬头,仰望着云雾缭绕的十方崖,有些不是滋味,像在说给他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你又不是哑巴,你为何不说?你又不是呆子,你为何要做?吾心亦有波澜,吾心亦有波澜,吾心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