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丛身归混沌后,鲜少有人知道他这个名字。若不是秉书上仙多记了一笔,根本就无从查起,也难怪无人知晓。少灵犀缓缓道:“原来如此,尊神麓丛真是位不可多得的知己。”听她赞扬尊神,卞弦缺心里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人:“其实比起麓丛,原泱的心思更为细腻,只是他藏得深,不愿道与旁人听罢了。”见少灵犀静默不语,卞弦缺突然意识到此时提原泱有些不合时宜,便识趣地住了嘴。本想给她多讲讲当年麓丛与少耘大战的细节,结果一肚子话还没抖出来两句,他的心脏却突然猛地抽搐了几次,他弯腰一把捂住胸口,抑制住它剧烈的跳动,恍惚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掐指一算,暗道不妙,起身便要走。走之前,他还送了少灵犀一样东西:“这枚日曜石你拿去做个护身符,可保岁岁平安。”少灵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抛进来的石头,追问道:“大伯莫不是忘了,我本是不祥之人。”待她再一次抬头时,卞弦缺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他的声音还回荡在九里堤周围:“从前我问荼将的一句话也同样送给你:若预言能断善恶,那还要人心干嘛。”少灵犀浅笑着伸出手抓了抓,想留下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能留下。天雷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禹农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就在南巍的尸骨还飘散在星宿海,少灵犀还被关押在九里堤的时候,原泱的劫数也悄然而至。今日,是非台的台基之下黑烟氤氲,乌云叆叇,锋利的闪电在呜咽的闷雷中蜿蜒翻腾,映出紫青色的极光,有大劫将至之凶兆。台上唯一根光秃秃的巨型石柱立在中央,名曰“不朽”,上面勒着一条胳膊粗的锁链,名曰“斡旋”。平日里只有这一根柱子孤伶伶地站在这儿,斡旋也只有在尊神飞升之日才会现世。原泱被“斡旋锁链”束缚在“不朽天柱”上,静候着天雷洗礼。晋升为尊神就要承受重塑躯体的痛苦,雷电会直接穿过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唤醒长眠于天地之子体内的极限神力。原泱的体内像是储藏了满满的干柴,正等着天雷劈下。九曜星君各占一方,护卫在旁,以备不时之需。天雷劫应时而来,一道、两道、三道……九道,一根又一根树杈般的紫电像戒鞭一样抽在他身上,流过他体内,溅出了密密麻麻的火星。禹农不敢松懈,手心里仍旧捏着一把汗:原泱才受了“蚀腐刑”,又马上受天雷劫,能不能捱过来都尚未可知。可此时本该退下的斡旋锁链却并没有松开,而是越发收紧了几寸,直接勒进了他露出的伤口里,就连脖颈处也没有放过,将他整个身体绷直了捆绑在石柱上,牢牢固定住。云层间的雷电不仅没有退却的架势,反而更可怖了。它们纠集在一起,像绿植深埋地下的根茎般生出了许多旁支,爬满天际。第十道!十一道、十二道、十三道……十八道!整整十八道天雷滚滚落下,烟云稍稍散去,斡旋这才缓缓松开,重新攀爬到原来的位置。原泱像无骨的傀儡般重重摔在地上,口鼻处磕出了一大滩血,血水顺着地缝流到“不朽”的石基上,赤金色的光条沿着石柱上镌刻的纹路一路向上攀援,直到每一刀古老的符文都被覆盖点亮,这下才算是真正的不朽了……此时,祈年灵珠亮起,烟霞散彩,日月摇光。群山回唱,天地共贺。尊神飞升,可喜可贺。司礼星君天策立于星辰之间观察着天象,面色凝重:“照理说,天地之子继位天地共主需受九道天雷。可尊神竟受了十八道,整整多了一轮,太奇怪了。而且,这祈年珠……”司典星君天玑也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对身旁的开阳说道:“你难道没有发觉尊神的神力和天师完全不同吗?那股力量里蕴藏着远古的原始野性,醇厚磅礴、深不可测。他的身上有太多征伐时代主宰天地的印记。”梓潼则沉默不语,他有些猜测不敢乱言,必须同嘲风探讨探讨。兰泽的入口藏在一帘瀑布后面,岩壁顶上有两块巨石,将水流截为三折,远远一望,倒像是三匹透白的缎子。梓潼许久没来过兰泽了,不知何时已遍植芳草。他快步疾走,与一棵古树擦肩而过,却听见头顶传来一个男声:“昨夜也没打霜啊,怎么多了根焉儿了的倒霉茄子。”嘲风形容得很贴切,梓潼心事重重,一路上都是眉头紧锁,果真是一副倒了大霉的样子。梓潼只瞧见了一双腿在晃荡,却看不见他人,:“你下来,我有话给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