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泠望着她忿忿不平的神色,拉到膝上圈着,“闹得你也不得好睡。我瞧瞧,嗯,眼睑下见黑了。”“真的?”箫娘忙扒扒眼睑,旋到妆台,蜡烛凑得近近的照看,片刻撅着嘴走回来,“真的么?我瞧不出来,你再瞧瞧。”她把脸凑到席泠眼皮子底下。席泠郑重地看了片刻,郑重道:“骗你的。”箫娘抬手打他,他就势将她揿倒,两个人在榻上闹一阵。直到晴芳男人外头说府衙的人在摧,席泠不好耽搁了,适才整衣出去。箫娘送到廊下,悄么嘱咐,“随便糊弄糊弄他们就得了,别真当个事去办,反倒劳累了自己,听见了?”“晓得了。”席泠满目无奈,揽了她的腰将她提回门槛内,“别出来,外头风冻折骨。”外头鸡还未鸣,衙门内倒是闹了个灯火辉煌,柏仲未几也坐了马车赶来,两人先吩咐两个县衙出动一切差役去找,连巡检司兵马司的人也一道满城里搜一搜。底下兵荒马乱闹开,几位大人在衙内等消息。不知是谁,哈欠连天地歪在椅上拖着音调抱怨,“不过走丢位小姐,闹得咱们这些当差的不安宁。说句公道话,成日忙着一堆公务还忙不赢,又要替他家寻起孙女来。这样的家务事,使家丁出去寻就是了,南京这些大大小小的衙门,也不是专为他家开的。”席泠在椅上向睡意昏昏的众人冷眼旁观,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各位劳累劳累,替人寻一寻。为人父母,谁家丢了子女不着急?都是要急的。”众人只得耐着性子等,谁知到天亮,上元县的班头来回禀,说是问了虞家的下人,才晓得小姐前些时与一位面生的年轻公子走得近,房里还遗失了些衣裳细软,显然是小姐与人私通,连夜奔逃了!一干大大小小的官员乐得丢开手,“得了,人家是私奔,不是被贼人掳了去,这事情也不必咱们大动干戈的查了。散了吧,只叫上元县衙门派人查访查访就过去了。”各衙门里都丢开手不管了,只交由上元县衙内按例访查。人还未访着,先闹得个满城风雨,世人都道虞家千金寡廉鲜耻,不顾体面,先诱引席泠不成,心思一歪,又勾搭上个面生的青年才俊。从此,虞露浓成了箫娘编演的一段传奇,传诵在他人的口耳里,结局到底如何,她与他们都不甚关心。碎却圆(八)虞家陡地遭此劫难,又是把下人捆起来打,又是细细查究,总是寻不回人了。待要打探那男人的姓名,谁知虞露浓瞒得死死的,连贴身的丫头的也不曾告诉。老太太怄在家里,少不得又病一场,成日在铺上哭天抢地,“我的丫头,你这是为什么呀?叫你祖母告如何向你父母交代?不明不白的,闹出多少笑话来,眼瞧着婚事要到手了,又跟个陌路人私逃离家,你叫我如何想得通?!”老侯爷亦是急得满屋乱转,掺银的一把须,蓦地想得全白,也横竖想不通透。如今府衙内遍寻无果,渐渐松手不再管了,老太太心内发急,淌眼抹泪道:“外头闲话说得那样,府衙的人也只当咱们丫头是与人私奔,都有些撒手不管的架势。你少不得叫了席泠来,叫他手底下的人接着查访!露浓原该给他做媳妇的,要不是为他耽搁了,何至于闹出一场灾?别人不管倒罢了,他不行!”老侯爷在案上佝偻着,迎着绮窗上丝丝入扣的光思虑一番,却没有这样的道理,席泠原本就不愿意的事,如今丫头跑了,正如了他的意呢,哪里会用心寻找?这样思来,眨眼间,难免牵连地想到别处去。于是斜过眼,额心暗结,“你说丫头好好的,怎的会与人私奔?那个男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南京城内连一点风也没听见?”也将老太太点醒了些,忙蘸了泪,“好巧不巧的,偏赶上席泠这一桩事要成了,丫头却跑了。这里头,恐怕脱不了席泠的干系……只是咱们没有证据,却不好说是他做的。”老侯爷暗忖片刻,预备将席泠找来探探口风。这话不知怎的就传到虞敏之耳朵里,原本这敏之素日就有些瞧不上席泠,又屡屡遭他拒婚,一是为他姐姐,二为他侯门家的体面,早与席泠结了嫌隙。此番听见如是讲,还有什么可想的,一心认准了席泠的干系!便趁着没几日,席泠往家来,招呼了十几个小厮埋伏在门首,只等席泠前脚跨进来,立时叫人将他架到墙根底下,好一顿打!“给我狠狠的打!”敏之招呼着家丁,退后一步,冷眼将乱棍底下的席泠睨着,“什么了不起的四品府丞,敢辱我虞家的门楣,敢诱拐我姐姐!我叫你逃得过公堂审讯,也躲不过我虞家的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