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湿腻的触感从鞋底传来,莫惊春一顿。他将奇怪的感觉抛开,径直朝着内里走。很快,那漆黑的暗色消失不再,莫惊春眼前一亮,就像是突然从黑夜到了白日,而浓重的气味也在那一刻,径直冲入了莫惊春的鼻子,即便是被袖子所挡住了大半,依旧让人忍不住干呕。眼前……是血腥一片。很难想象,人的身躯如何能流淌出这么多的血液,那凶残暴戾的痕迹遍布在每一处,墙壁上,地板上,床板下,还有……架子上被押着,串着,几乎没有人形的明春王。如果不是莫惊春还能看到他的胸膛……那是胸膛吗?血肉模糊的一大片,还在微微起伏的话,莫惊春都没想过人还能活着,醒着忍受这样疯狂的折磨。明春王还活着。但想必,他更巴不得自己登时死去。而陛下……莫惊春的视线在牢狱内逡巡了片刻,终于在窄小的窗口下,发现了沐浴在月光中的正始帝。甚是奇怪,这牢狱面积比平常的牢房要大上一些,而左侧点燃的光亮只堪堪能看得清楚方寸的位置,但也比外头昏暗的油灯要好上太多。而右侧……泰半还是压抑在阴郁的暗色里,唯独那个开在墙壁上的窗口,斜斜打下来一小块银白的月色,很是浅淡,很是稀薄,如果不是步入这一片,或许也有些琢磨不到。莫惊春的呼吸极轻,脚步缓慢地淌过地上粘稠的血红。“……陛下。”正始帝慢慢回头,在他的身上,袖口,衣襟下摆,靴子,无数不是被血色染红的迹象,那张脸……莫惊春的手指微颤,阴鸷疯狂的神色在帝王的眼底闪烁,俊美的脸上扭曲着残暴血腥的杀气。毫无掩饰的暴戾冲天而来,让人几乎招架不住这磅礴凌冽的气势。除开正始帝之外,这屋内,其实还有人。莫惊春是在他们急促的喘息声中,才隐约辨认出,在阴暗的角落里,还藏着,簇拥着,畏惧着躲着好几个人。莫惊春的眼角余光瞥上一眼,依稀辨认出来他们身上的服饰,这看起来像是……负责天牢的官员。薛青可不负责管这个,他虽然知之甚详,可是天牢还是有着自己独立之处,其内里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或者是危及到皇室的人,要么,就本身是宗亲之家,才会被押送到天牢。这些个官员,应该是在大半夜接到陛下出现的消息,这才急忙赶来,却没想到亲眼目睹了陛下的暴行,直接被吓破了胆子。只是看着他们的模样,合该也是跪倒在那处,久久不敢抬头。莫惊春只不过短暂分神去查看他们的情况,眼神刚挪回来,便感觉到大片血腥气味扑面而来。陛下……陛下就站在他的眼前,猩红残暴的双眼正眼不错地打量着他,这近在咫尺,甚至连呼吸都险些纠缠在一处的距离,让角落里的几人倒抽了一口气。莫惊春听在耳中,很是无奈。如果有选择的话,莫惊春肯定是想要他们几个闭上嘴巴,最好不要再吸引陛下的关注。“陛下。”莫惊春及时地在陛下的注意力偏转之前,叫住了正始帝。“陛下,您之前不是说,明春王的事情兹事体大,要给他留一条命吗?”莫惊春平静地说道,仿佛没有感觉到这扑面而来的恐怖,“眼下将他折腾成这样,您虽是发泄了一口气,可是这司法公正上,薛青怕是要唠叨您了。”正始帝没有说话。他只是打量着莫惊春,那偏执的眼神,让人有些恐慌而茫然。有点熟悉。莫惊春在心里想,陛下的这个状态,看起来可真是有点熟悉,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的问题,可总让莫惊春莫名想起当初,想起最开始,正始帝还没有成为皇帝之前,那一次在长乐宫前的发疯……陛下便是有点像是现在这般……莫惊春的念头还没有思忖完毕,就看到正始帝猛地冲了过来。那沉重湿腻的身体压在莫惊春的身上,他脚底用力,这才勉强卸掉了冲击的力道,没将两人都摔倒在地。饶是如此,莫惊春还是踉跄了几下,才站定了步伐。那湿腻腻的血腥味沉沉地压在莫惊春的衣袖上,浓重得让他忍不住闭住口鼻,就看到压在他身上的正始帝缓缓地低下头,冰冷的鼻子蹭了蹭莫惊春的脖颈。湿凉的,痒痒的感觉。咕咚——莫惊春仿佛听到了正始帝沉重的呼吸声,像是在侵吞着莫惊春的气息,又像是在辨别、嗅闻着什么,好半晌,陛下又蹭了蹭莫惊春的脖颈。这敏感的感觉,让莫惊春忍住抖动了一下,声音复低了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