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才院内的小厮侍女们拿来顽闹的东西,桃娘也不去约束他们,只懒懒倚坐在边上,露出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贴身侍女东湖守在她的身后,将一件外衫披在了桃娘的肩膀。桃娘头也不回,看着院中啪嗒落下的雨点,郁郁地说道:“东湖,你说这雨,都要流到哪里去?”东湖:“流到低矮的地方去。”“那汇聚起来的地方,叫做湖吗?”桃娘调侃地说了一声,只是勉强扬起的声调,其实并不高兴。东湖在桃娘的面前半跪下来,有些焦虑地说道:“婢子是个愚钝的,若是您心中不高兴,可得说出来,莫要憋坏在心中。”她的双手捉住桃娘搭在膝盖上的小手,微蹙的眉心很是忧虑。东湖可比桃娘要大好多岁,这院中内外,合该是她一把罩着。正因为年岁大,她也看得出来桃娘藏在笑容下的焦虑和难过,这让东湖可是揪心。她虽是徐素梅的人,可跟在桃娘身旁这好些年,桃娘待她从来宽厚体贴,给了她十足的体面,东湖怎能看着自家小主子这般忧愁?桃娘的小脸皱皱,眼睛也红红,趴在东湖的肩膀上不说话。东湖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肩膀,轻柔地安抚着她。桃娘感受着东湖亲和的力道,忽而想起那一日在长乐宫前,阿耶对阿正说的话。——只要让别人知道,你是她的后盾,那便足够了。桃娘揉了揉眼,趴在东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阿耶会出事吗?”东湖蓦地意识到,对于桃娘来说,外面的风雨,都抵不过莫惊春的安全更让她上心。至于旁的事情,是非黑白,都不过这点。“二郎不会有事的。”东湖只能这么说。可实际上,京城坊间,眼下传得最为热闹的便是关于此事的传闻。尽管莫惊春在那一日的谣言出来时,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了长乐宫,折返吏部。可那传闻并没有随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逐渐愈演愈烈,变得分外离谱。譬如有的说,陛下对莫惊春爱而不得,所以才不愿意再立后宫。也有人说,正始帝是在从前受过情伤,才会不喜女子,只喜男子。还有的说,其实皇帝喜欢莫惊春的时间没那么长,只在谭庆山后,那磅礴隐蔽的爱欲才猛地觉醒。………………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已经不止是在百姓中流传,就连权贵世家也有所耳闻。倒是没人敢在莫惊春的面前大放厥词,就连之前最喜欢挑刺的许冠明,也不知为何夹着尾巴做人。但取而代之的,是几乎无处不在的视线,莫惊春几乎是走到哪里,都深感背后灼烧,仿佛所有人都将他当做一件奇珍异宝,又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从头到尾,评头论足,巴不得将其细细解剖,方才能辨认出其中的诡奇之处。正始帝怎么就看上他了呢?这种想法倒是没什么不敬的意思,着实是猜不透陛下的品味罢了。毕竟这位陛下脾性之暴烈,众所周知。他们不敢对着陛下使劲,自然是冲着莫惊春来。莫惊春波澜不惊。他就像是不知道这件事,如常上值,如常下值,有时候还会去西街转悠,回来的时候,还会顺带去女子学堂一趟。短短几日间,这位尚书的行踪,就被好事者编排了出来,这仔细一瞧,也没见和之前的动作有何不同。这多少是有些碍人眼了。毕竟这大家伙都为了此事大吃一惊,怎当事人之一,却表现得毫不在乎,就像是没有此事?等到下一次早朝,莫惊春不早、也不晚抵达的时候,袁鹤鸣站在殿内,朝着他笑了笑。他身旁围着几个人,瞧着是在和袁鹤鸣说些要紧的话,莫惊春也没在意,慢吞吞地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他的手里抓着朝板,神情有些倦怠。他到底是有些累,紫袍穿在身上,立在前头,那瘦削的背影,落在刚进殿的人眼中,多少有些刺眼。许冠明刚想动作,就被户部尚书严厉地瞪了一眼。他冷冰冰地说道,声音含在喉咙里,不算大声,“你是个有能耐的,所以我才会一直力保你。可若你一直这么蠢下去,别说是我,就算是佛祖菩萨,也再没有我这样的耐心。”许冠明咬了咬牙,到底没再冒头。这造就了无数人都在偷偷打量着莫惊春,这位舆论中心的人物,却连一人都没敢去惊扰他,直到早朝开始。又一封加急的军报。“陛下,莫广生在明春封地外重创了叛军,抓住了明春王的副将。叛军溃散不成军,如今散落成几股小型的队伍,正分散在封地外的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