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前半段话是朝着大皇子说的,后半段话却是对着桃娘。他清楚桃娘心焦,可是擅闯皇宫这样的冲动事,就连朝臣都没几个有胆如此,桃娘又怎敢?若他真的直到离宫,方才知道桃娘出事,那莫惊春不敢想象他会如何。桃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啜泣地说道:“阿耶,是女儿错了。我带着好姑娘出来,本来,本来是想躲开府中人,但是她一路朝着北走,那方向正是皇城。我突然急昏了头,就放任了她,我没想闯皇宫来的,但是,但是她就一股劲儿冲了进来……”说到这里的时候,桃娘都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就像是把责任推给了好姑娘,她垂头丧气地说道:“阿耶,您罚我吧,我错了。”莫惊春捏了捏眉心。要说错,倒也是莫惊春的错。好姑娘是有灵性的动物,他不过带她来过一次皇宫,她就已经记得路线,也记得那些人的态度。可是当时这些宿卫之所以没拦着她,是因为莫惊春在。莫惊春:“回去将之前西席布置的作业抄上五十遍。回头,你大伯娘那里,还要再去领罚。”他的声音看着严肃,但也算是柔和下来。桃娘可怜兮兮地点头,红着眼。等回去加上大伯娘的责罚,她怕是半年都不必出门了。而且刚才好姑娘一股劲儿往宫门冲的时候,桃娘几乎都绝望了。她知道好姑娘性子倔,却没想到会这么疯,她压根控制不住这匹马,这才险些酿成大祸。莫惊春一码归一码,既然已经罚过了桃娘,就不会再为之前的事情生她的气。等桃娘平复了心绪后,莫惊春平静地说道:“桃娘是听了什么,才突然这么冲动,想要入宫来?”他看了眼大皇子,“是关于我与陛下的传闻?”桃娘吸了吸鼻子,看了眼莫惊春,又看了眼大皇子,略带哭腔地说道:“他们说阿耶深陷宫中,被陛下囚禁,无法离开。还说,还说陛下求而不得,已近乎疯魔,女儿实在担忧,这才……”莫惊春:“……”他闭了闭眼,忍住叹气的冲动。对面坐着的大皇子老实地说道:“下朝还不到一个时辰,朝上和后宫的事情是不可能这么快传出去的,除非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而且听桃娘的意思,她是在府中知道的?那下人们知道,再传回府上,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么点时间,这流言竟传得满京城都是……”这足以看得出来,这其中肯定是有人要刻意搅浑这一趟水。桃娘微怔,听出了大皇子的言外之意,“阿正的意思是,我们听到的传闻,其实是假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辨的希冀。大皇子软着声音,“这不太可能,陛下确实是当朝这么说的。”莫惊春算是看出来了,大皇子在桃娘的面前就软得跟汤圆似的,半点戾气都没有,要怎么揉就怎么揉,看着脾气可好了。但是他们谈及的话题,却又将他们两人的视线引得落在了莫惊春身上。莫惊春看向桃娘。她正眼巴巴地看着莫惊春。莫惊春摸了摸桃娘的小脸,叹息着说道:“抱歉。”桃娘是他的女儿,这世间的东西,但凡是她要的,莫惊春能给的,他总会毫不犹豫地舍出去。唯独此事,莫惊春无法让她顺心如意。他深知自己走在一条多么荒诞可笑的路上,却是无法回头。轻轻的鼓掌声从殿门响起,殿内的几人看了过去,门外赫然是身穿冕服的正始帝。他的冠冕已经除下,脸上的伤痕就有些明显。一张俊美漂亮的脸上,落着那么明显的淤青伤痕,尤其还是在这高高在上的君王身上,显得诡谲又离奇。可正始帝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喜不胜收的模样,让大皇子和桃娘的心中都满是恶寒,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莫惊春起身,蹙眉看向正始帝的袖口。那小小的痕迹,还是之前没有过的。正始帝对莫惊春的视线很是敏感,顺着低头一看,手指漫不经心地夹住了袖口,“方才回来的时候,遇到两个不长眼的,便顺手杀了。”莫惊春呼吸一窒,其余两小儿更是僵住了身体。正始帝跨进殿内,缓步走来的时候,大皇子和桃娘纷纷行礼,这就让还站着的莫惊春有些出奇。他的心头微动,还未如何,陛下已经走到他的跟前,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眼,而后看向站在他身后,正被莫惊春半遮掩住的桃娘。桃娘的小身子挨着莫惊春,忍不住颤抖起来。正始帝的视线看着随意,可桃娘却觉得她像是被恶兽给盯上,背后满是寒意。莫惊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