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跟你说了!”梅朵气得尖叫,抬首望了二楼的窗子一眼便急呼呼地夺门而出。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莫名感觉手中的果子巷沉了起来。梅朵是隔壁村子索朗大叔家的二姑娘,打小就暗恋扎西平措。只是她性子太过腼腆,又怕生得很,扎西平措几乎没注意过她。我也是一年前才发现的。那时候硬拽着扎西平措去后山散步,他不乐意,找了片草地就躺下晒太阳了。我只能四处瞎溜达,结果稀里糊涂地就撞见了躲在草丛里偷看的梅朵。扎西平措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帅哥都比较拽,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对梅朵更是视若无睹。于是我就看不下去了。这一来二去的,梅朵倒和我成了好朋友,常常向我吐露心事儿。梅朵虽然害羞,但骨子里并不扭捏。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扎西平措喜欢的是我。但知道了我对扎西平措的感觉只是姐弟后,她的胆子便愈发大起来了,常常要我帮着送东西给扎西平措。刚开始的时候,梅朵一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两腿就抖得跟筛子似的。可把我逗得狂笑不止,后来还是在扎西平措的眼神胁迫下收住了笑。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扎西平措对梅朵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不再视若无睹,偶尔还是会讲几句话。这可把梅朵高兴坏了。这一年下来,我一直训练着她的脸皮,虽小有所成,但离铜墙铁壁那是不可能的了。私下里也问过梅朵,这样单方面地付出不会累么。只记得梅朵甜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她告诉我,她什么都不求,只要时常能看到扎西阿哥就好。那时我叹了口气。这儿的人就是这么单纯。喜欢就是喜欢,哪怕有再多的阻力还是会去喜欢。可喜欢不是打扰,再喜欢也不会去强迫。其实想想之前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后来得到的多了,有些东西便不愿再放手了。抬头望向二楼,彤黄的灯火将窗子打照得有些朦胧……对扎西平措来讲,究竟算不算得到过呢……“喂,祸水!又在想着祸害谁了……”清稚的嗓音传来,我的视线蓦然下移,正对上顿珠那千年不变的娃娃脸。他正拧着眉毛,满目鄙夷地朝我走来。没理会那欠扁的称呼,反正打第一眼儿见我起,他就把狐狸精这屎盆子扣我头上了。所谓第一印象难以扭转,我也不想多做挣扎,索性热情地招呼他过来坐。被心事儿纠扰得一团糟,现下家里能肆无忌惮说话儿的也就只剩他了。当然,这个肆无忌惮并不包括我那段不伦之恋。想他平日里总说我是个祸水,爱勾引男人,但我知道他只是嘴毒罢了。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我曾拐骗过他们西藏等级最高的人,他会用什么词来形容我呢?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我不由连忙打住自己的思路。回过神儿,顿珠已经坐在身旁了,一双乌溜的大圆眼正审视地看住我。虽然他这个样子有点像绿毛龟,但我发现自己还是开心不起来。叹了口气,我用很深沉的语气问道,“小珠子,你喜欢过人么?”“别叫得这么恶心,我可没跟你那么熟!”抓不住重点的顿珠一脸嫌恶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你的仇人啊,这还不够熟?”想了想,“说得也是。”他又坐了回来。“唉——”我伸手抱住怀里的果子巷,胸口却凉飕飕的。顿珠掰开我的手腕儿,漫不经心地朝我怀里扫了一眼,“你吃梅朵的醋了?”我一愣,转头看向他,“怎么可能。”“那就好。”顿珠有些放心地别开了眼。我不由觉得奇怪,伸了脖子往他脸边凑,“咦?难道你喜欢梅朵?”结果劈头盖脸地挨了他一掌,我登时疼得龇牙咧嘴,“死珠子!下手这么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扎西平措收拾你!”顿珠听得一乐,连忙长指一伸,“去啊,我跟你一道去!看他怎么打得你满地找牙,到时候可别求大哥我出手救你。”我被他说得无语凝噎,回过味儿来,不免有些生气,“你竟然偷听我们说话?”顿珠不屑地甩了甩袖子,“你那点子破事,还想瞒我!”“唉,原来连你也知道了……”有些苦闷地叹了口气,大概天生不是做戏的料子,心事儿一重就往脸上放。不知道阿爸阿妈,每每见我这副样子,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呢?身子被几丝凉风吹得一激灵,我索性将缩在石瓦上的双脚放下了地。没再理会一旁的顿珠,我起身朝着屋门走了几步。“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清稚的声音自身后将我喝住,那有些沙哑的尾音在初夏的夜风里唏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