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回应和不可直视……秦步月后悔自己搞什么高冷人设了,这要是她本人,一定会刨根问到底,绝不会让车祖生这样轻飘飘说三句话就完事。怎么算不回应,怎么算不直视?不回答莫邪的话?不直视赤的眼睛?范围呢!秦步月只觉后方有阵阵寒气袭来,好像有条毒|蛇在“沙沙沙”地向她爬来,随时会一跃而起,咬断她的喉咙。这是她的直觉,更要命的是,她手腕上的小灰开始滚烫,从热度能看出它的焦急,就差喊出声了:危险!危险!秦步月心冰凉,她还是低估了荒原遗迹。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个已经被开荒的以及,哪怕评为b级,也不至于有多危险。哪成想,她一进来就是“新世界”!秦步月感觉不到车祖生、卫小五、谷素素和荣冲的位置,好像就她一个人身处此地,而她的背后,有九成是莫邪,至于赤儿……她甚至不知道赤儿在哪儿!秦步月额间有薄汗沁出,她是越慌张越冷静的类型,越是在生死关头,反而越能镇定思考,做出理性判断。先闭眼!避免与赤直视。至于背后的呼唤,她不是赤,本就不该回应!在这样一个危险地域,闭上眼是很危险的举动,秦步月第一时间展开了精神视野,她没含糊,直接连接小灰。灰线无声扩散,她“看”到了和肉眼截然不同的画面。哪有什么朗朗晴空,哪有什么树影婆娑,哪有什么炊烟渺渺,她看到了让人头晕目眩的黑色、红色的精神丝线。就像一个精神病人的涂鸦,混乱、无序、癫狂,有着极强的精神污染。她眉心传来尖锐的刺痛,不得不收缩了视野范围。周围没有其他精神体,车祖生他们去哪儿了?难道这是个陷阱?她从一开始就暴露了?车祖生把她骗进《干将莫邪》,想用b级遗迹杀了她?无数念头一闪而过,秦步月稳住了思绪,专注于当下。活下去!秦步月的精神视野勉强维持在了一米见方,这是她能抵御的最大范围,再远的话,如汹涌海浪般的黑色丝线要将她裹挟进无序的洪流。她的身后,隐隐有黑红的丝线,起初的数量极少,像一根根滴着血的发丝,慢慢蔓延过来,而后突地一下,一巨大的,足足有近十米高的庞然大物出现在她的精神视野边缘。刺痛从眉心传至太阳穴,秦步月无力思考。关掉精神视野?不行,直觉告诉她,关了更危险。它似乎是一只眼睛,由错乱无序的黑色丝线密密麻麻缠绕而成的巨大眼睛,瞳孔是一片血红的丝线,红线像一条条细虫,缠绕、涌动。秦步月忍着尖锐的刺痛和心底的惊悚,从涌动的黑线、红线间隐隐看到了两个字,这感觉就像从色盲测试纸上辨认数字般,要非常专注才能看到那若隐若现的两个字——莫邪。它真的是莫邪!温和的女声再度响起,依旧是满满的慈爱:“好孩子,天黑后风凉,快随娘回家。”秦步月哪敢动,她至今都不知道赤在哪儿,更不敢用精神视野去寻找。神谕是人格修者用生命总结的。都是四阶、五阶的修者了,哪怕是【外倾】型不擅长精神系的人格,也能开出精神视野。这里的不可直视,一定包括了精神视野。想到这秦步月很是后怕,她最初开的精神视野不算直视,赤一定旁边,而她没有违抗神谕,说明了“扫视”和“直视”的区别。但她不敢去找赤,找这个动作一定属于“直视”,在她找到赤的那一刻,没准就被污染成怪物了。莫邪性格极好,是位十分耐心的母亲,它轻叹口气:“好吧,你再玩会儿,娘先回去做饭,最多俩刻钟,你必须回家哦。”依旧没人回应。秦步月是绝不可能回应的,而那位不知道在哪儿的赤,居然也一声不吭。莫邪似乎有些失落,又轻叹口气后,它缓慢蠕动着庞大的身体,向着前方的村庄走了过去。它靠近秦步月时,红色的瞳孔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有丝丝缕缕的黑色丝线,像一根根湿漉漉的头发丝,黏在了秦步月的身上。秦步月顿时有种被蛇信子触碰的湿滑感,寒毛倒竖。莫邪没有停留,走出了秦步月的精神视野。秦步月没有放松警惕,她不
知道赤在哪儿,生怕自己一睁开眼,和他直视。莫邪的精神体太恐怖了,身为“火种”的她,和它一比,小得可怜。那巨大的莫邪从她身边蠕动而过时,她感受到了巨物恐惧。毫无反击之力。一旦交手,她必死无疑。来到这个世界后,秦步月似乎是第一次直面真正意义上的“污染”。哪怕面对七恶情,也没有带给她这样的压迫力。兵圣的半部圣书,乃至奉献家的伴圣标签“谷神降”,都没有让她有这样的脱力感。无力,无能。渺小的自己挡不住滔天的洪水。“外乡人。”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响起。秦步月心跳都没了半拍。少年似乎知道她在怕什么:“没事的,我蒙住了眼睛,不会伤到你。”秦步月心如擂鼓,她知道少年是谁了——赤。干将和莫邪的儿子,为了报仇不惜砍下自己脑袋的赤。秦步月想想莫邪的样子,哪敢相信赤?别说这个b级遗迹了,秦步月在以前的迷失场,也不是没遇到过善于蛊惑人心的标签。标签……秦步月忽地有些好奇,古籍中也有标签吗?莫邪和赤,算是标签吗?少年道:“你可以试一下,我真的蒙着眼睛。”说着,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秦步月的手。因为他并不强制,秦步月没感受到危险,小灰也没有任何警示,所以她忍着不适,轻轻触碰了他略显粗糙的面庞,而后是蒙着眼睛的麻布。秦步月没急着睁眼,她控制着自己的精神视野,不去看他:“为什么?”神谕说不可回应莫邪,但没说不可以和赤交谈。秦步月需要一定的信息,冒险开口询问。少年赤显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他声音略显低落,似是陷入到回忆中:“我复仇了,杀了暴戾的楚王,和敖叔一起被葬在了三王冢,然而铁神仍在……”《干将莫邪》的故事,秦步月是大体知道的,从赤口中,听到了更加细节丰富的版本。楚王残暴无度,拿下宝剑后,没有给百姓安定,反而开始了更加无度的杀戮,严政、□□,老百姓们苦不堪言。长大的赤誓要为父报仇,他在侠士敖的帮助下,砍下了楚王的头颅,三人在煮了沸水的巨鼎中撕咬,随后成了三颗白骨。楚人无法分辨谁是楚王,于是将三个白骨葬在一处,也就是后世的三王冢。这是《干将莫邪》的故事,然而秦步月现在经历的,显然不是这个版本,而是……后续?少年赤声音悲痛:“罪魁祸首不是楚王,而是铁神,祂蛊惑了父亲,炼成了杀人的宝剑,祂又借着楚王之手,吸满鲜血,最后腐蚀了母亲,以她为温床,孕育……孕育了……”“外乡人。”少年赤似乎是太过恐惧,无法说出那个东西,他道:“求求你,求求你杀了铁神!”听到这,秦步月大体知道了线索。不管车祖生他们进入的《干将莫邪》是什么情况,她遇到的显然不太一样,这似乎是藏在干将莫邪背面的故事。报仇不是终结,罪魁祸首仍在。《干将莫邪》的故事,还在痛苦地进行着。秦步月没有因为少年赤的言语而放松警惕,她依旧警惕,开口直指核心:“你为什么还存在着?”《干将莫邪》中,少年赤早早砍下了自己的头颅,最后更是执着到以人头的姿态,和楚王的人头撕咬成团。这样的少年赤,早该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为什么还在。而且神谕为什么要特别提示:不可直视赤。少年赤:“我是铁神的血脉,祂存在,我不灭。”秦步月隐隐猜到了,当年干将挖到的那块矿物,极可能就是“铁神”。祂污染了整个村子,让干将拼尽全力将祂打造成了可怕的神剑,而这个过程中,祂显然也以某种形式污染了莫邪,让她诞下了少年赤。秦步月:“你既然是铁神的子嗣,为什么要杀死祂?”少年赤:“……母亲,祂把母亲变成了怪物,让她……让她成了罪孽的源泉,成了……成了……”他极度悲恸,极度愤怒:“她什么都不知道,娘至今还沉浸在过去,她还在喊我回家,给我做饭,还在……”“求求你。”少年满含着哭腔:“外乡人,你一定可以杀了祂,你是唯一来到‘真实’的……你……你只有杀了祂,才能回到世界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