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听说你还为他出谋划策了,关系到也不似你说的这般浅淡,宫中不出宫的宫女与黄门在一起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不必多加掩饰。”娴贵妃说得风轻云淡,语气温温和和,情真意切,满心满意都是为她着想的模样。若雪没有露出多余的神情,只是放下梳子拧开盖子,开始为她抹上头油,浅淡的梅花香在昏暗封闭的空间内浅浅飘着,在暖炉的热气中弥漫升腾。“娘娘多想了,不过是同乡罢了,江少监好赌欠下一大笔钱,王太监最看不得这些,我也是为了能在宫中行走方便些,不忍他落难,这才让他把牡丹都搬出来,收些银子好办事,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情。”若雪微微叹气,颇有娴贵妃的视线停在若雪身上,细细地打量着,那目光好似一把剪子从表皮一点点捅进去,直把你的全部都剪得七零八落干干净净才肯罢休,而若雪任由这把刀在自己身体内翻滚,面不改色,无所畏惧,坦坦荡荡。“宫中有人确实好办事。只是你也太不小心了,公主必然是要查的。”娴贵妃笑说着,“这宫中总是不太平,人人都像罩子里的烛火看不清模样,你是好孩子,你懂我什么意思吧。”若雪温顺的跪伏下去,低身说道:“若雪明白。”“下去吧,我先眯一会,今日就让凝霜守夜吧。”娴贵妃挥了挥手,拿出匣中的一直碧玉簪递到若雪手中,笑脸盈盈道,“为难你这么多年了。”娴贵妃看着她恭敬退下的背影,带笑的脸瞬间阴沉下来,那张不笑时候皱纹刻板僵硬,嘴角下垂,脸色阴郁。“娘娘。”众人口中一直消失不见地凝霜竟然从屏风后走出来,她穿着三等宫女的衣服,不着粉黛,灰扑扑的模样。端坐在铜镜前的娴贵妃看着凝霜在自己身旁跪下,漠然问道:“都弄好了?”凝霜不知从哪里回来,脸上湿漉漉的,一脸狼狈的模样,脸色有些惊慌又有些兴奋,压低嗓子说道:“都弄好了,人一多必定会出事。”屋内一片寂静,娴贵妃并没有继续出声,而是盯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张脸在昏暗的烛光下徒然有些陌生,下垂的眼角总是带出不经意的沧桑,年轻时候的娇嫩早已不复存在,漫无目的的时间和硝烟弥漫的内宫早已消磨了她的容貌,让她丑陋不堪。她突然想起年轻时候的帝王也格外英俊,注视着皇后的时候,连岁月都慢了下来,依偎在一起的少年夫妻美好地连花都黯然失色。“娘娘。”凝霜被突如其来的冷凝气氛吓到,颤巍巍地喊了一句。娴贵妃被唤回神思,敛下眉,淡淡说道:“辛苦了,你也去休息吧。”“那若雪那边?”凝霜低下头轻轻说着,她微微转动眼珠没想到和铜镜上的娴贵妃的眼神直勾勾地对上,顿时被吓了个激灵。那双眼睛毫无波澜,只是不带任何情感地看着她,好似注视着一个死物,只需一眼就能让人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中。“奴……奴婢……”凝霜诚惶诚恐,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娴贵妃收回视线,起身淡淡说道:“好歹共事十多年往后小心思收敛一些,若雪到底比你大一岁,你敬重些。”这是确认了若雪的忠心,毕竟若雪不是她从王府带过来之人的后辈而是尚宫局分配过来从三等宫女开始做起的小丫鬟,只是这个丫鬟实在太和她的心意了,好似她肚子中的蛔虫,比这些带过来家仆所生的小孩还要来的钟意,这才破格提了上来。不过,王家人自来疑心,她一方面对若雪十分满意,一方面又对她充满疑惑,这样贴心的人难道真的不是有人故意为她量身打造的,所以她一边任由凝霜欺负她,一边重用她,不停让人监视着她,企图找她的伪装点,可即使嫉妒如凝霜十年来依旧没有找出她的一丝错处。温和又冷静,务实又直接,这样安然无恙想要度过深宫生涯的人反倒是给了足够多的利益和安全感就可以完全拉拢的人。今日若雪花了十三年的时候终于完全通过娴贵妃的考验。凝霜连连磕头认错,冷汗淋漓。“下去吧,今夜就好好休息,明日可还有一场大战要打。”娴贵妃看着跳动的烛光,平静说着。是夜,万里无云,明日便是千秋大典,长安城彻夜不眠,千重宫殿花灯万盏,千秋殿人来人往彻夜不息,各宫尚宫都在汇报最后的情况,立冬手上功夫不停,不一会儿就密密麻麻写好一张字。“今年湖面上需要□□的花船。”时于归对着江少监说道。江少监为难说道:“这,这不太好吧,蓬莱湖占地大,一入夜湖面极黑,又靠近小岛植被极多,若是没有花灯点缀,只怕,不好看啊。”只要在蓬莱湖开宴必定要数十辆彩灯点缀才行,不让四周黑漆漆的,只怕各位贵人心中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