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静兰没想到时于归要把糕点打包走,惊讶地说道:“这糕点都凉了,不如我让侍女再去买一份。”时于归挥了挥手,高兴地说着:“不用,我觉得挺好。”芍药急忙拿来食盒,立春手脚麻利地装上,时于归吃完最后一颗樱桃,脸上的神情是难以言喻的高兴。芍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时于归,很快便低下头,沉默地站在顾静兰身旁。“对了,你今日要上径山寺。”径山寺自从受了了贪牵连,护国寺牌子被摘,径山寺闭门清修不接客。了凡临危受命成为新一届主持,很多僧人都耐不住别人的目光纷纷自请下山。如今的径山寺只剩下十来个僧人,因为每年朝廷给的供奉取消了,径山寺只能靠种田维持生计,但人力有限,且山下的人对径山寺有偏见,他们的日子过得格外清贫。本来他们也不会接受顾静兰的银子,只是半个月前,原本应该已经和母亲团聚的一一,又被发现出现在径山寺门口,哭得声若游丝,面色发紫,正在扫地的了缘一时心软还是抱了进来。顾静兰本照顾了缘多日,想着当初腼腆的孩子现在沉默寡言,心中疼惜,隔三差五便上山,这件事也是无意得知,这才起了念头,以照顾一一的名义照拂一众僧人。“一一已经大了许多,衣服都不合身了,这几日做了几件衣服打算今日送过去。”“我也去看看。”时于归沉思一番,想着径山寺后山还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又想着那个总是抱着顾明朝大腿的小和尚,心中微叹,有些可惜这个小师傅已经展露出的光芒却被残忍地人为熄灭了。顾静兰面露喜色,笑道:“那了缘一定很开心,他其实可喜欢公主了,每次和您一起回来,都高兴好久。”一行人说走就走,上了马车,顾静兰上车时,看到隔壁装潢一新的府邸,饶有兴趣地说道:“也不知是谁买了这户人家的宅院,好像还买了隔壁接连三间,据说还打通了墙壁,那个高高的阁楼就是新建的。”时于归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块梅花糕往嘴里塞,含含糊糊地说着:“哦,我忘了和你们说了,这是我买的。”——真的还挺好吃的,甜而不腻。顾静兰像是没听清一样,皱着眉迷糊了一会,突然脸色一变,失声说道:“你买的。”说话间连敬语都忘记了,可见确实是惊讶得难以想象。时于归咽下梅花糕,嘴角舔了舔屑,论滋味这个梅花其实算不得上品,品相略差,糕皮不够酥软,但她依旧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些意犹未尽。“是啊,本来打算昨天给你们一个惊喜的,结果被顾闻岳给弄忘了,不过现在说也是一样的。”时于归摸着肚子,恋恋不舍地说着。顾静兰还没从公主今日在四方街买了府邸这个事情你回过神,一路上心绪起伏不止,她恍恍惚惚地到了径山寺山脚,下车的时候,疑惑惊喜地问道:“公主为何买在四方街。”四方街真不算是一个好地方,远离皇城,且在棋盘街的最里面,靠近北城门,北城门之外都是荒山野岭,连村落都没几个,勉强卡在长安城内,位置极差偏偏地皮价位高,但凡是有点积蓄的人家都会选择搬出去,还没见人一口气买了四块地皮的。时于归闻言一点都不心虚,一本正经地说着:“四方街挺好的,安静。”顾静兰要不是被这个消息震得有些迷糊,想必马上就能反驳她的这个言论。四方街没有大户人家的存在,住在这里的人大都整日为鸡毛蒜皮小事争吵,也有一些因为纨绔子弟败家的人最后落户这里,三更半夜都有人吵架骂街,一点都不安静。但是她现在没法反驳,满脑子都是时于归在顾府买了府邸,她心思敏感,脑海中有很多想法,但又理不出具体的思绪来。也许哥哥知道。她想。径山寺门口的九十九阶阶梯因着无人踩压,石缝中冒出的杂草疯狂生长,已经长到能没过马蹄的位置,顾静兰和时于归一行人提着裙角艰难地走到大门口。大门倒还是崭新,朱红色大门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开门的是了缘,半月不见了缘身形抽长了许多,原本肥嘟嘟的脸颊如今削瘦了许多,他穿着破旧的灰色僧袍,手里握着扫帚,背上背着竹篮,里面放着同样瘦了不少的一一,一一还记得时于归她们,一见她们就呀呀地叫了起来。了缘一看到时于归,脸上顿时露出局促的模样,低下头盯着脚尖看,脚下的布鞋隐隐可见脚趾的痕迹,看样子日子确实过得不好。这番情景让众人心中都有些惆怅,径山寺一众僧人为了维护护国寺的头衔,兢兢业业,克己复礼,没想只是出了一个了贪,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方丈殉道,僧人零落,门口青苔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