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月自己呆立了一会,脸色慢慢也红了——她想起来了,可她不是有意骗人的,她那时候也不知道啊。方寒霄这时正从外面进来,见她站在门边发呆,举起手冲她面前晃了晃。就是这个骗子骗的她。莹月把他的手一拍,也不等他,自己撩开帘子进去。方寒霄跟进来,丫头都快叫撵完了,出了方伯爷的事,暂时也没买新的去,院子里一下清静许多,方寒霄的顾忌倒少了,不去拿笔,低声道:“怎么了?”姐妹间的私语,莹月不好意思和他说,加上也不是认真生气,就只转了个话题道:“二姐姐来说,她要走了。”方寒霄立刻明白过来:“去封地?”莹月点了点头:“说皇后娘娘捎的话。”这一说方寒霄就更明白了,石皇后捎这个话,不是要延平郡王走,恰恰相反,是提前给他报信,让他想法再留下来。石皇后的立场与皇帝不同,她是希望皇储早定,早把这头心事了了,那就不能让延平郡王走,真回去封地,再想来可难了,总不能再娶个郡王妃罢。“皇上怎么会就生不出来呢。”莹月小声和他道,“他要是生个太子,那早都没有这些麻烦了。”国本这样的事原来距她十分遥远,但她周遭的人一个接一个卷进来,她再想独善其身,实在是做不到。“我看见二姐姐的时候,其实有点心虚的。”莹月跟他诉说。她和惜月因为夫家实则是分裂了两个立场,眼下还太平无事,可是想到将来,她有点头痛。“我许多话不敢告诉她,我知道我没做错,可是,唉,我也不想她将来吃亏,过得不好。”她是认真为难着,却不妨方寒霄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问她:“你怕我对付延平郡王?”莹月皱着脸,头要点不点,她觉得她坏得很,因为方寒霄真的对付,她知道自己不会阻止——这不是能收手的事,她明白,那她现在在这里替惜月担心,就未免假惺惺的。惜月刚刚选为郡王妃的时候,她只替她开心她逃过了徐大太太的荼毒,怎会想到事态进展,竟会有她们要对上的一天呢。方寒霄头低下来,墨黑眼睫垂着,深深望着她,忽然嘴角一勾:“就对我这样有信心?不怕是我输了,牵连你过得不好?”莹月:“……”她懵了,真没想到。他怎么会输。方寒霄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满意极了,也得意极了,头更低一点,碰碰她嘴唇:“你想得对,我不会输。”方伯爷的丧仪支撑起来,来拜祭的人络绎不绝。顺天府对这桩案子也在下力气追查着,但几天过去,并没有追到什么新的线索,方伯爷落水大约在夜半时分,没有目击者,张推官无奈把那些被方伯爷打听过的地痞都抓去拷打了一番,也是白费力气。正僵凝的时候,宫里来了人,问方老伯爷可能支撑,若可以的话,皇帝请他去坐一坐。这是来自天子的抚慰了,方老伯爷这样的老臣,暮年丧子,还是恶性案件,皇帝关心一下是情理之中。方老伯爷谢过皇恩,就在下人的服侍下穿戴起来,预备进宫。他本来真已倒下了,但方寒霄哑疾痊愈给了他重新支撑起来的力量,方伯爷之死又是自作自受的成分居多,他心痛也生气,这生气又令他多了点精神。洪夫人原在忙碌,听说了这件事,慌了,忙赶来阻拦:“老太爷,伯爷去得这么惨,就算他生前做过点什么糊涂事,可人现在已经走了,您在皇上面前,可不能——”她怕方老伯爷到御前全抖出来,那爵位肯定完了。方老伯爷冷冷瞪她一眼,喝道:“我怎么说话,还要你多嘴!”这要是个儿孙辈,方老伯爷早拉倒捶一顿了,是儿媳妇,方老伯爷不跟女人动手,只得把气憋着。在害方寒霄这件事上,洪夫人很显然并不无辜,方老伯爷也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方伯爷的丧事又需要人操持,案子也没清白,才暂时仍容了她。喝走洪夫人后,方老伯爷在方寒霄的陪同下进宫——他虽能支撑,可跟之前比还是差远了,出门得要个亲人随侍着才行。方寒霄未经传召,也没官职,不好跟到宫禁里面去,就在宫门外等着。他没事做,在马车上太闷,就下来,倚靠到马车旁,吹着暖风,遥望着时不时在宫门口进出的人们解闷。不知望了多少时候,一个穿青贴里的内侍遥遥地目光跟他对上,愣了一下,跟着就忙走了过来。“大公子!”这内侍正是曾与方寒霄有过两面之缘的小福子,满面是笑地开口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