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笔财物,边都挨不上,能不伤心吗。方伯爷听着,呼吸粗重了起来,但待到她说完,又缓缓平息下来,只道:“不用你说,我早知道了!”洪夫人忙道:“老爷既知道,那可有什么主意?依我的意思,可得快着些,乘着东西才交到霄哥儿手里,他还没捂热,还能要出来些,若晚了,他或是转移了,或是耍赖说使完了,那时到哪里想去!”“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方伯爷语意沉沉地道。洪夫人一时未解:“那是要怎么样——?”“当年怎么样,如今依样再来一遍罢了。”洪夫人心中一跳,瞬间会意:“老太爷如今可在家呢,伯爷想定了?”方伯爷道:“定了。”又皱了皱眉,“只是当时我都未料到一回能成事,吃惊之下,对齐东那小子下手急了些,也没弄清楚他到底怎么寻上那波人的,如今要找,有点麻烦。”方伯爷对当年找的那一起人很是看得上,因为事后以方老伯爷的能力也没追到什么首尾,只能当做遇匪处理,方老伯爷如今就在京中,他要对方寒霄再次下手,必须慎之又慎。除了当年那些人,别人他不放心。可那些人他不是亲自找的——他当年虽未承爵,在京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不可能去和亡命徒面对面交易,原是派了小厮偷偷出去找门路联络,能不能成,本都没有谱。及到方寒霄真的伤重回来,他惊奇极了,也狂喜极了,因实在掩不下这重情绪,才让方寒霄窥破了他的真面目,咬定了是他下手。幸亏他把齐东处理得及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可带来的麻烦是,他如今再想联络人,一时也联络不上,他已经出去打探过一遭了,只没个头绪。“你在家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妨装模作样去找老太爷闹两场,外面的事,我抓紧着,你不要露出什么声色。”方伯爷嘱咐道。洪夫人有一点点迟疑,这一回,方老伯爷毕竟在家——但想及昨日紧闭的静德院门,她不得沾手的巨大财富,贪婪终于盖过了一切:“是,我知道了。”接下来的几日,方伯爷本人看似不再有多少动静,但他使出的心腹人手一直在外面奔波刺探着。总是没有什么音信。方伯爷心里焦躁,在府里渐渐呆不住,有一日便出去走动散心了一下。当晚没有回来。他那么大个人,一晚未归,府里也没什么人注意,方老伯爷只以为他是赌气出去喝闷酒,醉倒在谁家了。连洪夫人都未留神,晚间照常歇下。直到隔日,顺天府的衙役上门,送回了方伯爷。出门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方伯爷是溺水身亡。他不知怎么落入了东便门附近那一段的护城河里,早上守城兵丁换值的时候发现河里沉沉浮浮着一个人,费了点劲捞上来以后,发现已经没气了,便报了顺天府衙。府衙听说落水的人衣饰不俗,应当有些来历,由推官亲自带人来了。方伯爷在水里泡的时间不长,脸面都还大致清楚,推官一来把他认了出来,就直接让衙役抬着送到了平江伯府。平江伯府的天塌了。洪夫人直瞪着眼,往方伯爷青白浮肿的脸上怔怔看了片刻,两眼向上一插,迅速地昏了过去。她不是个软弱的脾性,但这噩耗来得太惊人也没有一丝缓冲,丈夫的尸体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摆在面前,连个自我欺骗的余地都没有,她脑中断了弦,只能晕过去。她晕的时间不长,丫头们刚手忙脚乱地把她抬回内院,她又醒过来了,挥开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往外赶。她再次回到外院的时候,正好看见方寒霄蹲在方伯爷身旁,翻着他的口鼻查看着什么。铮。她脑子里又断了一根新的弦,母虎一般,照着方寒霄的背影扑上去:“你——你!”太狠了!太毒了!这个丧门星!她受刺激过甚,心中眼中一片血红,想不了更多,只觉得一定是方寒霄下的毒手。方寒霄听得脑后风声,及时侧身一闪,洪夫人便直接扑到了躺在门板上的方伯爷身上——门板是推官就近从东便门里一家店铺征用的。方伯爷重紫色的嘴唇及死白的脸色近距离呈现在面前,洪夫人还碰到了他垂在身侧的手,那种黏稠湿冷的可怕触感令洪夫人尖声惊叫出来,咚一声向后跌坐在地上,又控制不住地向后爬了两步才停住。“老二媳妇。”方老伯爷苍老迟缓的声音响起来,“你受不得这个打击,就回去歇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