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当没事,莹月反而挨不住这个压力,跑上来把他拉住:“我——我,对不起。”她先道歉。方寒霄转了身,低头看她。莹月的脸瞬间就红了,她在洪夫人那里的气势一点也不剩了,声如蚊呐地道:“我用你的钱了。”她给过玉簪石楠碎银,不过用碎银跟用银票当然是不一样的,那日去赎玉簪亲人时她带过一张,但只是以防万一,基本不可能用到,现在不一样,她是真的要给人了。她急到要跟洪夫人吵,其实就是怕闹大了,她心虚加紧张。方寒霄想了想,把她拉到书案前,写:给你二姐的?他想不出来她有别的用处,能一下动用这么大款项——占她一半身家了。莹月还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旋即又忙忙解释,“你不知道我家太太,二姐姐这一步走得太坏了,太太不会饶了她的,我帮不了别的,就——”方寒霄写:你不怪她没跟你报信了。莹月道:“不是,我怪的。但是——”但是怎么说吧,她要是现在过得很不好,天天为方寒霄迁怒受苦,那她不但要怪惜月,还会恨她,可是她过得比在徐家还要好,那那股怨怪就只也是停留在怨怪上了。而这怨怪,不能让她明知惜月身处绝境而袖手旁观。她努力解释着:“我们那天看见二姐姐那样,可是我回来以后冷静想过了,二姐姐应该不是真对岑世子有什么,想去给他做妾,她心气很高的,给你做妾她都不会愿意,不要说岑世子了。”方寒霄:……他不说话,莹月低头不敢看他,就捏着手指继续解释,想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我不知道二姐姐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她现在一定很艰难,我要是没钱就算了,我也做不了什么,可是——”可是她有,她有两千两的巨款,而她没有那样硬的心肠,只守着这银票,漠视从小的姐妹在家中煎熬。“我只当是买个心安吧。”莹月最终,呐呐地做了这么个总结,“别的没有什么了,我也不会做更多给你添麻烦的。”她这份心安可真够贵的。珍贵。穷得一文不名地嫁进来,得了方老伯爷的银票捂这么久没敢用,衣裳首饰都没怎么添置,可是说送,就送出去了。这么穷的小丫头,哪来这股阔豪气。他写:钱给你二姐了,那你自己怎么办。他其实早已听懂了,并且他还很明白这种感觉。一个人可以伤你格外重,那是因为你们特别好过。要不然当年方老伯爷只是不相信他,他怎么就出走了呢。而他听到方老伯爷重病的消息以后,终究还是回来了,生死面前,一切别的情绪都可以暂且放下。莹月道:“我还有一千多两呢。”她觉得好多了,所以她也才舍得给,她觉得自己可不阔也不豪,都是仔细算过了想好了才给的。方寒霄看一眼她自以为很有数的小脸,伸手捏一把,才写:用吧。然后他就走了,去跟方老伯爷回报了一下,他没掩饰什么,来龙去脉都很直接地写了。把方老伯爷看乐了:“嗬,你这个媳妇,穷归穷,倒是挺会用钱解决问题。”而在方老伯爷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一千两买个心安,值。他满意地给莹月下了个评语:“像我们家的人。”方寒霄回报完这事以后就忙别的去了,他完全平铺直叙,没告任何人的状。但方老伯爷乐过以后,回头想想,自己心里不是滋味起来,把方伯爷也叫来训了一顿,冲他道:“管好你自家罢了!我先病着,没精神管你,如今你倒是说说,你在家闲了三四年了,如今还闲着,你到底是想什么心思?”方伯爷想什么?自然是想与他失之交臂的肥差,而且他没闲着,搞几回事了,时运不济,都失败了而已。因为里面牵连着算计方寒霄,他不好细说,只能含糊道:“隆昌侯可恶,进谗言抢了咱家的——”“你可醒醒吧。”方老伯爷只听他说一句,火气就上来了,“你技不如人,败了就败了,一辈子摔那个坑里了不成?没那个窝儿,你打算从此就赋闲着了?总兵官是朝廷要职,就没隆昌侯告你那状,换人也是正常的事,老子坐了十来年,那是托赖皇上信任,它不是真就姓了方!”方伯爷有点不服,辩解道:“若无隆昌侯,本来传出的信儿,皇上都打算照旧点了我的,霄哥儿在时,您常把他带运河上去,不也是打着叫他接班的主意吗?”“老子那是尽人事,听天命,能接自然最好,不能接,老子难道还能去跟皇上闹事吗?把本事历练出来,自然有往别处用上的时候!”方老伯爷肝火更盛,“你还有脸提霄儿,你看看霄儿二十出头的年纪,都比你拿得起放得下,那么一无所有地出去,一无所有地回来,天天也乐呵呵的,尽心尽力地伺候我,我好些了,他主动又往外面找着朋友走动去了,也没闷在家里自怨自艾。看看他的心志,再看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