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洲对这样的御景再熟悉不过了。他道:“我等这次请剑尊来,是有要事相商。”“你们这些神仙……同我一个凡人商量什么大事?难不成要将我抓去蒸了煮了吃?”“这是什么话呢?茹毛饮血自来都是那些精怪妖魔才能做出的事。天界掌三界秩序,自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御景道:“那便无话可说。”槐洲笑容依旧不变,他用那种平静而绵长的目光注视着御景。就好像这样便能将她拉过漫长时光,将她变成自己的挚友似的。他道:“您是剑尊,三界大事怎么会与您无关呢?”御景转身就要走。其实她倒也不是很抗拒去了解一下这个三界大事。可冰夷的话还在前头,冰夷也在飞升的关口,她心中自然存了些警惕。——微乎其微的警惕。“魔族新的尊者——那位兀黎大人,尊上不陌生吧?”槐洲朗声问。“他不是第一位魔尊,却比以往任何一位都要更加强大、更加野心勃勃。我听闻尊上与那魔尊认识,那么也该知道——若是任由他如此发展,此后三界怕是片刻也不得安宁。”这倒是不能否认。兀黎那人虽有雄才,却坚持贯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信条。他的部下之中也有其他种族的人才,这些人在跟随兀黎后,都无一例外地被转化成了魔。魔是他的子民,别的却不是。槐洲心想:御景能认同他才是有鬼。此时他神情严肃,语调中却含着几分哀切:“陛下为此事忧心不已,因此特地遣小神来请尊上回天界议事。”御景莫名道:“人家这才新官上任没几天呢,怎地你们就提防上了?这是未雨绸缪?”“尊上误会——”槐洲顿了顿,“您有所不知,这样的事过去已发生过许多次,每一代的魔尊都从世间的恶念与业障中诞生,生来便具备向外侵略的本能以及十分可怖的‘吞噬’能力。”他眉头紧锁,竟将那天穹也衬得阴沉无比。铅云密布。槐洲道:“兀黎能够吞噬对手的修为并将其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因此他的成长速度是我们都不敢小觑的。若不将其掐灭在苗头上,待兀黎做大,恐无人能撄其锋芒……”“但是我行。”御景笑道,“这就是你们来找我的原因?”槐洲也不脸红,道:“是。”御景道:“照你所说,你已活了一百三十万年有余,如此……怎地修为没有半分进益?”槐洲身形一僵。却听他身侧一个天将憋不住,笑了一声。他皱了皱眉,解释道:“天界众神各司其职,我乃乐神,只管音律……”“那战神呢?”“历代战神都身负讨伐魔尊之重任,此消彼长之下往往战死沙场。这一代的战神尚且年轻,与那魔尊实力只在伯仲之间。若叫魔尊讨了巧夺了修为只怕会坏事。”好家伙。御景又问:“你们那个天帝陛下不是什么天地之主……什么……天生的神主……之类的么?他为何不御驾亲征?”槐洲有了心理准备,从容对答:“陛下高居九重天,怎可轻易沾染尘俗?”好家伙。御景心里直呼好家伙。她眨了眨眼睛。“那不如你们都不做抵抗,你等放任魔尊杀上九重天去,再叫天帝陛下去对付他。这样伤亡也能降到最小——喂!你们!说话就说话,动武做什么?”“退下。”槐洲将那几个忍不住举起长枪的天兵喝退,脸上笑容仍旧亲切温煦。他从前见御景对天帝颐指气使还少么?忍忍便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为大局故,忍让一时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槐洲道:“小神明白尊上的意思,只是如今陛下高居九重天百万年,若是轻易下界,更会使三界人心浮动。那魔尊次次卷土重来,难不成陛下也要次次下界?这难免有损君王威仪。”“尊上不记得小神,也该记得昔年帝尊与帝后所授——天帝之职为何。”御景咬了咬唇。槐洲这样一说,她脑中原本模糊的画面确实明晰起来。那两个人——她笑道:“是了,你当时就跟在我身边。”槐洲见她神色放软,也露出缅怀的笑容。“若帝尊与帝后还在,想必也不愿看到您与陛下姐弟离心——”御景却转了神色,冷声道:“我只不过是个无根无源的拿剑的,哪里能与尊贵的帝尊一家成为家人?”槐洲只当她还在闹脾气。“尊上何必拘泥于此?您心里不也知道陛下他确然有自身的职责与苦衷?我想,倘若是二位先尊有灵,也一定想看到尊上能在此时伸出援手,救生灵于倒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