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严冬腊月的早上,他们正围着一个炭盆浅眠。秋天时新换上的毛皮还不足以抵御十二月的冻气,幸好冤枉在天气冷的时候更为慵懒,藉机蓄了不少脂肪,把自己抱成圆滚滚的一团便可以倒头大睡。而无辜哆哆嗦嗦,一骨碌爬了起来,决定到哪个姨娘怀里暖和暖和。
才要动身,外面赫然传出一阵争执声、吵闹声、奔跑声,甚至还有一些尖锐得叫他们忍不住打一个激灵的声音。无辜急忙跳到冤枉身上把他摇醒,一同跃出房门,直奔声音来向。
靳珠已经不在那里。
留下的只有红了眼眶低声啜泣的几位姨娘,还有一群冷眼旁观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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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整个白天,他们饥肠辘辘,没有一个人来给他们喂食。
诸位姨娘都困在正堂之中,坐在四张大椅上相顾无言。连说话都提心吊胆,更何况为他们准备鱼肉。
那些陌生人更是凶巴巴的,听冤枉饿得一阵一阵哀鸣,几个人按捺不住,粗鲁地一抬脚便要将他踢得一个跟头栽倒。无辜大惊失色,及时把冤枉扑到一边,所幸他们腿脚够快,没叫那些人逮着。
遭到这样差劲的待遇,他们有一肚子委屈想向靳珠哭诉,可靳珠始终没有回来。
来的人是蔡申玉。
他们折腾了蔡申玉这么多年,独独这一次最乖,而那个人好像也不计较他们以前的胡搅蛮缠,给了一个温暖如春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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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申玉把他们领了出去,交付给一个面善的老伯,然后也消失了。
那一夜,他们在那间陌生的典铺中过得寂寥。天寒地冻,融了一半的雪在阴森森的铁栅上滴水成冰,连乌云后面探了个头的月牙也一脸凄惨,四面泥墙仅有几个狭窄的风口,余下的尽是无边无垠的黑暗。
他们第一次彻彻底底感到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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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钻进无辜怀里,说自己饿得晕晕沉沉时做了半个梦。
那个只有一半的梦里,他仍旧是当年那只躺在草席上等死的幼猫。屋外雨水萧瑟,天地寂静,万物皆空。他那双睁不全开的眼睛绝望地看着门口,然后,他看见了无辜。
衔着一小块豆糕,浑身沾满细细雨珠的无辜。来到他的身边,嘴巴凑了过来,将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送到他的舌尖上。
听到这里,无辜低下头,静悄悄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把这个梦做全吧,”无辜如是说,“梦全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
他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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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三月初三,春雨赴约得迟。大清早时天仍是晴的,暖阳和煦,直至午后方才一阵阵筛下来一地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