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珲脸色铁青,他娘的,你就不能不要如此直白么?来的是太子,他能对一国储君用强?要画一国储君,必须有铁一般的证据,就凭他换的莫名其妙的药是根本不能取证的。
他再懊恼,可偏偏刘煜说的就是事实,只好压下脾气,又道:“此番本是要请君入瓮,却没能当场抓住,姚琼闭门谢客,廷尉府又不能强行入府,但解药在我手里,不愁鱼儿不上钩!”
“不必了!”刘煜发话,“过两日,他想躲也躲不了了。只要他一身烂疮暴露人前,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拓跋珲当时只是惊叹画骨先生和宋轶筹谋的能力,可等两日后,迎来那个抓捕姚琼契机时,他却由惊叹转为惊恐。
武川外,柔然大将社仑带一万兵马压境,这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反正六镇没事就跟柔然几个部落打打停停,可这次却出了大事,社仑只有一万兵马,却攻陷武川,只用了两天时间,武川沦陷了。
而镇守武川的阵将不是别人,正是姚琼的父亲姚崇……
这样的大事姚琼当然不能再闭门谢客,开始若画骨先生说的机会是指这件事,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甚至连武川将士都不觉得会沦陷的时候,他是如何预知的?
拓跋珲冷汗直冒。他一直不觉得自己蠢,好歹也算是北魏的功臣良将,可怎么放到这两个人面前,犹如失了方向的扁舟,任人翻风搅雨,却无力反抗。
太子励亲自冒险偷来解药,姚琼身上的溃烂却不见一分好转,他便知道,拓跋珲已经彻底不信任他了。
那画本传得整个平城沸沸扬扬,只要全身溃烂的姚琼往人前一站,还不够平城所有人浮想联翩么?
他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解药,这个解药会不会根本就是拓跋励联合漱玉斋抛出来的诱饵?
就算有,上次差点被拓跋励当场抓到,如今拓跋珲有了防备,要再拿解药难如登天。偏在此时传来武川沦陷的军报,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有传言说,是姚崇泄露了兵防图,杜班的党羽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
姚氏与太子交好,人人皆知,这盆脏水稍加利用就能泼得他一身臊,永远都洗不干净。若此刻再泄露姚琼是陷害佛狸,甚至与崔阶死有关的人,无疑是给杜班提供了这个天大的机会。
太子励来回快速踱步,整个太子府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发出声响,生怕惹起他的注意招来祸端。
良久,太子励突然止步,近前的人几乎本能地又将头压了压,僵硬着脖子和脊背,冷汗如雨直下。
“备药膳!”
听得这声吩咐,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厨子急急忙忙备好他所要的,太子励亲自提了食盒出府,径直去探望姚琼。
姚琼虽然身上溃烂,但精神却很好,又因为闭门谢客,加上武川之事重大,此时只有几名重臣知晓。他丝毫未嗅出外间异常,但却嗅出了今日太子励的异样。
太子励体贴的有些过分了,常与他来往的人如何看不出他和善面皮下藏着的那抹冷酷。
太子励亲手盛了汤推到他面前,说道:“这是我特地命厨子给你做的药膳,说不定对你身上的脓疮有好处。”
姚琼看着汤色,看起来十分诱人,他端起来,拿着调羹荡开上面的油花,问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柔然何时越过过长城?不足为虑!”
姚琼抬眸,他原本要问的是廷尉府的动静和外面的风声,谁知道太子励突然说到柔然。自然,他很快联想到武川,还有镇守武川的父亲。
莫非,武川出事了?
所以太子励才像迫不及待地解决他?
姚琼放下汤盅,“即便要死,男子汉大丈夫也该战死沙场!”绝对不是死在这些勾心斗角的无聊事情上!
太子励眼神骤冷,像是活生生被人在干净的脸上糊了一坨翔。
姚琼的脸色却十分平静,“武川可是出事了?”
太子励道:“你父亲泄露了兵阵图,如今六镇都暴露在柔然的铁蹄之下!”
姚琼浑身冰凉,这回他姚家怕是要完了,他更不能容许自己死在这里。
“佛狸的事,王赞的事,乃至清河崔阶的事,我都会揽下来,但求太子殿下一件事,请求皇上让我戴罪立功,将功补过!若不能将柔然赶出六镇,我绝不活着回来!”
太子励默默喝完一盏茶,空气静默得可怕,各种算计权衡在脑中迅速转动,良久他才道:“好!不过,有件事你不能揽……”
魏帝急召姚琼入宫,拓跋珲亲自来提人时,姚琼见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认罪!”
拓跋珲看向后面一脸云淡风轻的太子励,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姚琼当着魏帝的面承认了自己好男色,崔阶是他害死的,那日王赞收罗到一个美人,却先给了从不好男色的丘穆林,他本想去抢回来,不巧遇上佛狸带着他的侍卫藏在暗处,他便心生一计,假扮了佛狸,准备教训抢了他美人的丘穆林尔融,却不料被人当了真,只好先逃跑。出来便遇上了太子励,为掩饰自己干的蠢事儿,故意帮太子剿灭了佛狸带来的弓箭手。
单纯的谎言不可怕,可怕的是谎言夹杂在能要他命的真话里,那这谎言便也真了几分。姚琼连崔阶的事情都敢认,没道理会冤枉佛狸。何况他说得合情合理,一时竟也挑不出错儿来。
认完罪,姚琼叩头请命:“父亲向来忠君爱国,绝不会勾结外敌出卖布防图。为表我姚家忠贞不二之心,姚琼愿以死收复武川,将柔然赶出魏境!望皇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