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他以为开元帝思念容贵妃近疯魔,将人人都认为不可撼动的结发之妻打入冷宫,臧皇后都入冷宫了,那位老国丈,臧家还不一损俱损。
臧家儿郎多是孙子辈,年纪虽然轻,却已经开始独当一面,若在这个时候从臧家夺点什么,大概是比较容易的。而因为臧皇后和容贵妃不合十载,两家以及攀附两家的势力也呈现对立趋势,慕容家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扳倒这个宿敌的机会。
慕容褚写的目的虽然直白,但措辞却相当委婉,而且是以一个弱者的姿态阐述自己遭到的不公平待遇,颇具煽动性,若是放在前一天,开元帝虽然不至于真的被他挑拨,但看到这些会真的气上加气,而现在,他冷眼看着这个逼得慕容玖不得不诈死的罪魁祸首之一,转眼还要来陷害他的皇后,强烈的杀机喷薄而出。
将奏本重重丢在地上,几乎能拍起一层看不见的地灰。
“朕的皇后还轮不得外臣来置喙!”他说。
慕容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终于确定开元帝的煞气是朝自己来的,顿时骇都冷汗直冒。
“皇上恕罪!臣并非要枉议皇后,只是妹妹慕容月下落不明,臣一时担忧才上了奏本。”
“你既然这么想见慕容月,那朕就让你见!阿煜,人带来了吗?”
刘煜拱手:“已经在宫外候着。”
很快慕容月被搀扶了上来,那形容其是一个惨不忍睹可以描述的?
她的脸已经彻底毁了,虽然伤势已经控制住,结成了丑陋的疤,但是从伤口面积看,要恢复从前的容貌怕是相当困难的。
“褚哥哥。”见到慕容褚,慕容玖突然哭了出来。
她是慕容褚带到泰康城的,对未来充满着希望,甚至幻想着某一天能坐上天下最尊贵女人的宝座,结果,不过数日时间,她就从天堂堕入到地狱。
慕容褚一时有点懵。
“你若不知道便让你的好妹妹仔仔细细告诉你,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出,慕容月便知道,慕容褚已经指望不上了。被司隶台调、教数日,她知道哪些该说又应该怎么说,便都说了一遍。不仅包括那日□□事件,还包括以元昭灵位换寿礼的事情。
听得前面,开元帝即便没有细查,也大致猜到一二,但听到寿礼的事,他脸色倏地变了。
刘煜当然注意到了,但却当做没看见,只对两位慕容家的人说道:“元康已经畏罪潜逃,不知所踪。这个罪,势必要由他的同伙担着。”
慕容褚不服气了,“这些事我并不知情,还望皇上明鉴!”
“不知情?难道慕容月不是你慕容家的人,不是你亲手送到朕身边,试图取代容贵妃?你真敢说这些事你完全不知情?”开元帝终于找到了发泄口。若不是慕容家的野心,若不是他们将他的珍宝当着一枚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或许,慕容玖并不需要做得如此决绝!
“即便是这样,她还想着能为你们开脱。”
开元帝将刘煜带来的证据丢在两人面前,从慕容玖写给他的纸条,还有那封书信,再到伤他的箭矢,所有证据表明,她只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罢了。只是将阴谋的主角从别人顺利变成了她自己。
她知道开元帝不会处罚她,如果她死了,他也会对她的族人网开一面,毕竟那是她甘愿用性命维护的,但是,这一切也证明,正是这些人将她逼上了绝路,偏偏逼迫她的还有自己。
“阿煜,你说,这些人该如何处罚?”
“按律当诛!”
“那就先关入诏狱听候发落!”
处理完这边的事,开元帝亲自去御膳房,吩咐御厨准备臧皇后平素爱吃的食物,这导致御膳房顿时手忙脚乱,尽管大厨齐上阵,还是让开元帝足等了一个时辰。
几时道菜肴备妥,他亲自尝过味道,才安心领着一行宫人往玉清宫去。
玉清宫是前朝废弃的佛堂,上次文宬郡主要出家,开元帝都嫌那佛堂老年,年久失修,都没人心让她住,而是重新改造了一座宫殿。偏偏这次,他一时鬼迷心窍,竟然让臧皇后住进去。
能不心寒吗?
而即便如此,那位老国丈都没有来求情。也许是了解他为人,不过一时气愤,不会真的这样作践自己的女儿,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清清白白地嫁与你,是为了让你这样来作践的。
开元帝站在玉清宫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一步怎么也不敢踏进去,越是犹豫,他便越是焦急,甚至开始在门口打转,还是朱富贵提醒了一句,“天冷,饭菜要凉了。”
开元帝狠狠瞪了他一眼,朱富贵立刻退回去,眼观鼻鼻观心。
这一关终究是要过的,伸头一刀,缩头一样会一刀,开元帝鼓了鼓胆,终于叩响了门环。
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老旧的门开启,发出吱嘎一声,异常刺耳,连他神经都跟着颤了颤。
开门的宫女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随即跪地高呼:“恭迎皇上圣驾!”
因为这声太大,又颤动了开元帝的神经,他深怕惊动了里面的那位,进门时都有点偷偷摸摸模样。谁知,一进去,那齐刷刷跪一地的人啊,并不比凤藻宫少。
这些都是臧皇后宫里的宫女太监,还有女官,即便皇后被贬入玉清宫,他们也义无反顾地跟了来。开元帝看得有些动容,“都起来吧,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众人懵。
低着头都忍不住面面相觑,直到开元帝走过去,他们才敢起身,继续面面相觑,顺道震惊一下随同前来送餐的宫娥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