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抱起来往里一放,随后他便在她身侧躺下来,他偏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夫妻就是夫妻,任何时候我都不希望你要同我作假。”“我们这是为了保命。”她强调。谢缈却不再看她,安安稳稳地枕着方枕,闭起眼睛,“你当初要与我做夫妻,也是为了保命。”他嗓音平淡,却流露几分戏谑。戚寸心不由想起当初在东陵,她冒昧问他愿不愿意和她成亲时,他问:“若你嫁给柳公子,你会死吗?”她那时才见识过那柳公子唯母是从的模样,倒也点了点头,答他,“可能会吧。”他记得清清楚楚就罢了,还不忘借此来驳她。戚寸心闷闷地背过身不理他了,但她闭着眼睛却一时再难安眠,听见身畔少年清浅平稳的呼吸声,她翻身过来,望着他的侧脸,试探着唤了声,“缈缈?”“嗯?”他没睁眼。“如果今天囚车里的那个人真是宋宪将军的话,怎么办?”她心里始终装着这件事。“你想救他?”他却问。戚寸心想起方才那个梦,那只是她儿时的一段模糊记忆,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也许那时她父亲与祖父谈论的那位宋将军,就是这位宋宪将军。“他因为战争而死了父母,死了妻女,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就是靠着一个诛杀蛮夷,收复失地的信仰而活下来的,明明他打了胜仗,明明先生才杀了一个北魏皇帝,可德宗皇帝却自甘退让伏低,答应北魏的无理要求,下旨送你去北魏做质子……是德宗皇帝让他的信仰崩塌了。”和谈只是周靖丰为南黎争取来的一个暂时的喘息之机,可德宗皇帝却起了偏安一隅的心思,想用退让换得一世安宁,可这怎么可能呢?北魏不会甘心与南黎平分天下。若非是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宋宪,若非是他对南黎的未来心生绝望,他送至德宗皇帝手中请辞解官的折子被驳回,他又怎么会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消失。“他是我祖父和父亲都钦佩的人,他是个人,就会有承受不住重压而崩溃的时候,我们不能要求他总是像一块铁一样,要有敲不碎的骨头,还必须要有一颗永远也不会绝望的心。”“他为南黎做得已经够多了。”她说着,又添一句,“但我们肯定不能暴露身份,如果要救他,就要想个别的办法。”“戚寸心。”他却是唤她一声,一双漂亮的眸子盯住她,“他做过将军,手上沾过无数蛮夷的血,当初重重通缉之下他亦能逃出生天,而今却在这小小的亭江县被县衙生擒,你可有想过,此事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有意为之,是他自己放弃了生念。”“我想过的,但他至少不该背负着这样的罪名去死。”戚寸心又何尝没有做过这种猜测,但她想起今日街市上的百姓掀起的闹剧,还有那位被官差抓走的老先生,她知道,宋宪如果真的就这样负罪而死,不单是南黎的百姓会为此寒心,战场的将士也会难以接受宋宪半生戎马,却不得善终的结果。谢缈闻言,轻弯眼睛。“好。”室内的光线照着她的脸,但他却在晦暗的阴影里,就如同她的天真纯善与他分明是至明至暗的两个极端。他不喜欢这样泾渭分明的界限。于是眼底笑意减淡,他的衣袖轻拂,室内唯一的一盏烛火骤然熄灭,她也终于陷在这样漆黑的夜色里。“你怎么忽然熄灯?”戚寸心摸不着头脑。“困了。”他云淡风轻。“郑老,饭也不肯吃,水也不肯喝,您说您这是做什么?”亭江县县令孙继川背着双手,立在牢门前,语气有些无奈,“此前是您当街和那些个刁民为伍,在大街上闹,您这不是让我难做么?”“孙继川,我只问你,宋宪将军的通缉令自荣禄小皇帝登位时便已过了期限,怎么你还要抓他?你当真是为了自己的那点政绩,连是非黑白都不顾了吗!”郑怀英坐在牢中简陋的木床上,抬起拐杖斥责,“你当初在我门下求学时说的什么?你做官是为了什么?”“老师,”此时倒也没什么外人了,孙继川也不顾着县尊的面子,伏低身体,好言相劝,“老师您莫要动气,这件事并非是老师想象中的那样,学生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请老师到狱中待几日,不然外头那些刁民只怕还要闹得更狠,但老师放心,明日一早我便放您归家。”“还请老师千万保重身体,人不能不吃饭喝水啊。”这话才说罢,便有县衙的一名皂隶匆匆赶来,凑到孙继川的耳畔低声道,“大人,那边的消息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