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寸心嗓子有些泛干,不大想说话,柳絮扶着她坐起身来,又唤人添了一碗水来,递到她眼前。喝了些水润了润嗓,戚寸心人却还是困倦的,勉强撑着喝了柳絮递来的汤药,她才躺下,便见谢缈掀了珠帘进来。他似乎是才沐浴过,湿润的乌发披散着,身上也换了件宽松些的常服,行走间衣袂柔亮润泽,暗纹生动。“殿下。”柳絮与几名宫娥忙行了礼,随即便掀了帘子出去。他在床沿坐下时,便捻了颗糖到她嘴边,或见她吃了,他便掀了被子将她抱起来往里挪了挪,随后自己也躺上去。她含着糖,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模模糊糊的,不自觉闭起眼睛,直到他冰凉的指腹戳了一下她的脸颊,她才一下又睁开眼睛。“今日是你的生辰。”他的嗓音犹如涧泉一般清泠,沉静地提醒她。光禄寺筹备鷟光殿的生辰宴就筹备了好些日,戚寸心哪会记不得这天是什么日子,可她抿了一下唇,隔了会儿便一下下挪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就跟小猫似的,缩在他的怀里。小九的死仍旧狠狠地压在她的心头,令她眼眶泛酸,“也没什么好过的。”谢缈垂眼,手指轻轻地按压她薄薄的眼皮,在她抬眼看他的刹那,她听见他说:“可我送你的生辰礼,你不能不要。”他支起身,带着她也坐起来,随后指了指在她尚在睡梦中时便被人搬进来的一个箱笼。戚寸心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箱笼开着,她只一眼便瞧见里头堆满了各色封皮的书籍。虽看不清都是些什么书,但戚寸心猜也猜得出,大概是从各处搜罗来的话本传记游记之类。除却那些,还有几个箱笼里尽是崭新的绫罗衣裙,钗环首饰。他忽然将一枚玉佩塞入她的手里,玉佩的料子极好,只是相比于箱笼里那些精美繁复的首饰它便显得要简朴得多,上头只刻了一朵忍冬花,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它纹饰。或见她垂着头发呆似的盯着手里的玉佩看,他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微抿了一下唇,轻声道:“不好看吗?”戚寸心摇了摇头,捏着玉质微凉柔润的玉佩,说,“好看。”简短两字,落在他耳畔便是极好的夸赞,他一双漆黑的眼瞳明亮许多,不由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两个人裹着被子向窗而坐,推开窗后,雨珠点滴打在窗棂,但因风声不盛,雨水也没飘入室内来。“缈缈,你说神明真的能在这一日听见我的心愿吗?”她失神地盯着落在翠竹叶片上的雨珠,鼻间满是湿润的草木清香。“与其祈求神明,你倒不如指望我。”少年的嗓音平淡。戚寸心偏过头,看向身侧的少年,他的面庞便是在此间暗淡的,潮湿的天光下,也仍然惊艳动人。他的手指拂开她耳畔的浅发,一双眼睛纯澈认真,“戚寸心,试试看。”她盯着他好一会儿,耳畔的雨声都不甚清晰了。“我想你活得长久一些,一定要比我更长久,这样也可以吗?”她出声了。谢缈闻言,便是一怔。“我的身边发生了太多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我曾经以为我可以陪着姑母很久,我以为我和小九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他能像他的名字那样活得长久,可是他们都死了。”她望着他,“我想你活得长久,你不认你的命,我也不认我的,我们就这样一起走一条路。”“做一辈子夫妻,岁岁常相见。”夜里添灯,雨声清脆。少年双眸如星,在案前端坐,手握一支毛笔许久,墨色自笔端坠落,在白宣上留下漆黑的一点。“做一辈子夫妻,岁岁常相见。”她的声音柔软却坚定,青灰暗淡的天光里,她侧过脸来看他的模样,是那样苍白又可怜。“殿下?”丹玉立在一旁,眼睁睁瞧见宣纸上落了一点浓墨,而太子殿下却毫无反应,便不由小心地唤了一声。“嗯?”少年迷茫抬眼。“您是怎么了?可是困倦了?要不然您还是早些休息吧?”丹玉有些担忧,这两日殿下几乎没怎么安眠过。谢缈轻轻摇头,或闻脚步声,抬眼便见徐允嘉匆匆进殿来。“殿下。”徐允嘉他一身衣衫沾了雨水,满携潮湿水气,走上前来,垂首行礼,气息还有些急促,“羽真奇咬舌了。”谢缈一顿,搁下了笔。“人死了没有?”丹玉急匆匆地问。“咬舌死不了,话却是说不清楚了。”徐允嘉说道。丹玉眉头皱得死紧,“也不知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审问一事不交给殿下,反倒交给二皇子,如今倒好了,羽真奇不死,也是个没用的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