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了洗尘宴那日,长卿却没得殿下许,不准她去看看热闹。只因得百官人多人杂,上回在庆丰殿前一事,多是有惊无险,可如今她月份越发大了,殿下便更加谨慎起来。长卿无法,下午的时候,只好将德玉叫来了紫露院里,自又与她好生打扮了番。“这妆容可切忌太盛,过犹不及了。”长卿与德玉擦去了些唇脂的颜色,又从一旁德玉带来的三套衣物中,选了套颜色最浅的。“公主平日里浓重惯了,不如试试清淡的。不定能让人耳目一新。”德玉听得劝,换上那衣物,在长卿身前摇摇一转,“可好看么?”“公主金枝玉叶,哪个敢说不好看?那都是眼睛不好使的。”长卿说着,将人扶去了妆台前,与她梳头,选了发簪珠花,临近着晚宴时分,方催着她出去了。送走了公主,紫露院里颇有些空落落的。长卿自用过了晚膳,方让舒嬷嬷扶着她去院子里散散步。秋日里天黑得早,出来的时候得挑着灯笼,身后还有卓公公跟着,以防有个什么事情。长卿方走了两步,却远远扫见花园边上走过去的人。虽是退了官服,可那一身气度与别不同,早在江南的时候,在人群之中便就出挑。是那江弘正从花园边上路过,双手拢袖,埋着脸面行路,该是不想让人认得出来。长卿直叫了来卓公公问话,“这江公公怎来了东宫了?”卓公公望着那边的人,却也几分疑惑,“娘娘,奴才也不知。可东宫向来把守得严,这得有殿下的令牌方才能入来。”那令牌,长卿记得,舒嬷嬷和云青都有一块,是东宫奴才方才能有,以方便他们出入的。那江弘的背影可疑,长卿却远远望向了他出来的院子。东宫地界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处小院都围着这中间儿的花园。殿下佑心院在东,公主兰心院在西。紫露院便就承着佑心院挨着,好方便殿下来往。南边儿靠着宫墙脚下的是清月堂,长卿记得,以往素来是宫人们出入歇脚的地方…江弘方才好似便是从那清月堂里出来的。长卿便寻着那边行了过去,与舒嬷嬷和卓公公道,“我们去看看。”行来清月堂门前,长卿却发觉此处守卫比以往多了些。那两个守卫见得长卿来,忙作了礼,“娘娘…娘娘怎的来了此处了?”卓公公忙与两个侍卫道,“娘娘是东宫的主子,什么地界儿不能来?”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置可否。长卿便已经由得舒嬷嬷扶着往里去了。只其中一人等得长卿进去后,出了主意:“还是去与殿下报一声,万一娘娘在里头受得了惊吓委屈…我们可不好交差的。”比起其他几个主院儿,清月堂的布置却是最不起眼的。院子中花草寥寥,都是其他院子挑着剩下的,方才摆来这里。院子中的石凳,也没得宫内雕得精致,只是简简单单一朵牡丹了事儿。长卿入来的时候,却觉着此处几分嘈杂,因临着宫外城墙的缘故,马车行路,多会路过此处,便时而不时便有车轷声响…方才绕过来前院儿的小屏风,正要入正殿,却正撞见了这院子的女主人。女子锦绣小袄,与婢女嬷嬷的打扮决然两异,面如芙蓉,身形娇小,直那腰腹之间微微隆着,也是有孕之人,只是看着月份,该比自己要小些。那女子见得长卿进来,忙福了一福,“娘娘…”她是认得自己的,可长卿并不认得她。“你是何人,怎会住在这清月堂里?”女子面露难色,方垂眸下去与她道,“娘娘,是殿下将我安顿在此处的…”长卿头脑顿时一片混乱。卓公公身后的内侍已经起了小议,那话说得不好听,多是猜测这女子是殿下什么人的话。长卿微微侧眸,卓公公忙转身回去训斥了一顿。舒嬷嬷方劝了劝,“娘娘莫动了气,还是夜里问问殿下再说吧。”庆丰殿里,歌舞升平。德玉坐着太子下座,程彪坐着她正对面,自是今日的主角儿。席间多有人往程彪席中敬酒。德玉却寻着了国公爷身边那位空挡的时候,让贴身的婢子,送了份儿小纸条过去。见得婢子凑在杜玉恒耳边,该是将她要说的都转达了。德玉方才起了身,带着嬷嬷往殿外的小亭子去。夜色浓重,秋风凉凉。小亭子里德玉搓着双手,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见得人来。杜玉恒自来与她拜了一拜,“公主唤臣,所谓何事?”德玉方从嬷嬷手里接过来那新作的马鞭,垂眸与他送了过去,“上回幸得世子爷搭救,阿玉想用这物件儿做了谢礼,是阿玉仔细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