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由你来指派一个,只是半日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尤绾见四爷将决定权交到她手里,不免心里微微忐忑,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便让耿格格来操办吧,我瞧她平日里为人平和办事妥当,就算一人主持中秋各项杂事,应该也是无碍的。”反正到时候她还能让严嬷嬷去帮耿格格,总不会太累着她的。四爷点点头,像是并没有意识到尤绾直接略过府上另两位格格,举荐耿格格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就按你说的办,回头爷和福晋说一声。”四爷说道。尤绾暗暗松了口气。隔日清晨,四爷捧着那束依旧娇艳鲜嫩的花回到前院书房,让小太监抬出私库里的汝窑青瓷细长颈瓶,兑了些清水,自己小心地拆了红纸,将一枝枝花挨个放进瓶子里。苏培盛在一旁冷眼瞧着四爷插花,脸上淡定从容的表情都快稳不住了,只好连忙低下头,不敢让主子爷发现他眉毛一跳一跳的。四爷将花插好,放在书桌上显眼的位置,方便自己抬头便能看到。他吩咐苏培盛:“去给爷寻些各色的花纸来,还有花笺,院子里那些花也太单调了,让花匠换批新的来。”苏培盛听见这话,忍不住在心里抹冷汗,想着肯定是侧福晋又怎么逗弄四爷了,才让主子爷注意到这些女人家才会碰的玩意儿。他正胡思乱想呢,忽又听得四爷道:“你在找两个人守着碧桐院,钮祜禄氏有任何动静,或是她身边的人有异常,都速速来报。”苏培盛心里一惊,不明白四爷怎么突然关注起碧桐院那位主子。碧桐院起初住了宋格格和钮祜禄格格,两位都是深居简出的主儿。如今宋格格被发配去了庄子上,那里只剩钮祜禄格格和四阿哥,平日里安安静静的,真真是毫不起眼。四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尤绾头一回表示出想要插手府中事务的意思,第一件事就是削了钮祜禄氏的权,若钮祜禄氏和她没有龃龉,按照尤绾的性子,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得仔细查查。碧桐院。钮祜禄格格看着四阿哥用过早膳,便打发他跟着奶嬷嬷去院子里玩。婢女迎月侍奉在侧,准备伸手将桌上的碗碟撤下去。钮祜禄格格挡住她的动作,迎月心里一颤,蓦地抬眸。只见自家主子眼底一片凉薄,唇角却微扬:“迎月,你也跟我三年了吧?”迎月感觉到背脊窜上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立即颤着声音道:“回格格的话,已经满三年了。”钮祜禄格格继续道:“听说你是人牙子卖进贝勒府的,没有父母家人,是吗?”迎月点点头。“可是我听说你还有个妹妹是吗?你每月的月例,都攒着寄给她了,明明是我院子里的一等丫鬟,穿着都朴素得很,我看着都心疼。”钮祜禄格格道。迎月听见这话,吓得差点儿傻掉,猛地双膝砸地跪倒在钮祜禄格格面前:“格格、格格!奴才的妹妹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格格饶过她,奴才愿意给格格当牛做马,尽听格格的使唤。”钮祜禄格格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一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咱们主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不好了,你也活不了。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自然保你妹妹无虞。”迎月身子一僵,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她明白格格这意思,她是碧桐院的人,若是主子遭了殃,那她作为近身侍奉的侍女,绝对不可能独活,而且听格格这意思,还会出手伤害她的妹妹,伤害她唯一的亲人。钮祜禄格格见她哆嗦着身子沉默不语,也不逼她,只道:“如今主子爷和侧福晋都回府了,你该怎么说,怎么做,心里都该有数。你只要知道一点,六阿哥染病一事,与咱们碧桐院没有半点干系,明白吗?”迎月静默许久,终于开了嗓,颤颤抖抖道:“奴才明白了,但请格格放心。”钮祜禄格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那就好。”临近中秋,府里开始操办过节的事,四爷事先和福晋知会了一声,就算福晋心里再不愿意,也得让尤绾加入进来。每年过节要办的那些事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采买酒水食材,布置花草,还有各府之间的礼节往来。这一日,福晋正要盘算今年的节礼,她看得头疼,便差人将往年的礼单全摞到一块,都送到芙蓉院。尤绾这边收到正院送来的礼单,粗粗翻了下,发现福晋竟将近十年来的礼单全送了过来,她要是一年一年的礼单看过来,恐怕这个中秋节都要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