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一直守在书房外,她耳力过人,将屋内的言谈听得一清二楚。当时为了在鸿章书院内成立女子学部,楚卿费了多大力气,林七一直跟着楚卿,自然比谁都清楚。此时忽然说要搬出去,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但楚卿的决定,林七从来不会多问。楚卿说三日之内解决此事,一定已经有了打算。是夜。楚卿在藏书楼内查阅旧籍,林七便跟在一旁为她掌灯。据楚卿所知,鸿章书院建设初期曾设有时刻记录夫子与学生言行的规矩,一般由礼部指派人员到书院内监督记录。眼下女子学部风评受损,如果能像从前一样拿出礼部官员的评记,便能证明女子学部的清白。但去年中秋大火以后,礼部诸事繁杂,人手不足,监督鸿章书院的事情暂时搁置,一直未再记录。此事虽小,却也是公务之一,礼部自然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的疏忽。所以楚卿打算直接按照旧时记录的格式伪造一份近日的记录,再拿着这份记录去礼部拜会。礼部官员都是她的旧部,脾气秉性她门清。她自然有办法说服礼部官员,让他们心甘情愿拿着这份伪造的记录为女子学部正名。旧时的记录摆在书架上不起眼的角落里,已经落满厚厚的灰尘。楚卿取下记录,捂着鼻子抖了抖灰,照着旧例的格式一字一句仔细编写起来。虽说是伪造记录,但楚卿不想完全做假。所以记录上的事件言行都是女子学部入鸿章书院以来真实发生的事件。楚卿记得多少写多少,记不清的便由林七和她一起回忆。二人从下午一直写到深夜,砚台上的墨干了一次又一次。林七为楚卿备来提神的苦瓜只剩寥寥数片,楚卿便吩咐林七再给她切一盘来。她得连夜将记录赶出来,这样才能赶在明日一早去礼部见故人。夜色已深,鸿章书院各部都已熄灯。藏书楼的守门小厮早已回家,林七一走,偌大的藏书楼里只剩下楚卿自己,倒显得有些冷清。楚卿暂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忽然就想到了萧绛。如果不是突然出事,她本该去城郊迎接萧绛还京。眼下这个时辰,萧绛许是已经忙完复命的事情,正在府里准备入寝吧?思量间,藏书楼的大门外忽而传来几声敲门声。林七才离开,没理由回来的这么快。楚卿揉了揉额角,怀疑自己幻听了。接着,门又响了两声。“小七?”楚卿起身前去开门,“后厨没有苦瓜了吗?”门被推开,门外的人却不是林七。那人夺过楚卿手里的烛台,一点反应的时间也不给,便推着楚卿进入门内,宽大的肩膀将她堵在门板上,一阵清苦的草药香不可阻拦地绕上了楚卿的鼻尖。“萧绛?”咔哒一声,藏书楼的大门被反锁。萧绛将人抵在身前,垂下眉眼,慢慢靠近。轻浅的鼻息落在楚卿的耳畔,一同传来的还有萧绛低沉的话音。“楚先生克己奉公,直至深夜还在忙碌,实在令本王钦佩。”话中带刺,和他的炽热的目光一样,藏尽了不满。“因为你喜欢。”萧绛的鼻息落在耳畔,一呼一吸的热气中带出些许酒气。楚卿在他肩上嗅了嗅,微微皱眉:“你喝酒了?”萧绛收回撑在楚卿身侧的手,退后半步,神色恢复如常。“父皇在宫中设宴庆祝海州大捷,不得已喝了几杯。”萧绛将烛台放到一旁的书案上,理了理衣袖,又回眸看向楚卿,深邃的棕色眼眸中映着烛火,像是能隔着皮囊将人看穿似的,“本王知道楚先生公务繁忙,没空来见本王。你不来找我,只好我来找你了。”楚卿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嗔怪道:“伤好了吗?就喝酒。”萧绛不答她的话,反而问她:“方才听你说什么?苦瓜?”楚卿摸了下耳垂,低头道:“嗯,有些困了,刚吩咐小七去帮我切苦瓜。你敲门,我还以为是她回来了。”萧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提神?倒是个奇怪的习惯。”“对了,我听说你把安国公请到祁王府了?”楚卿走到书案边,靠在背后的书架上,随口问了一句。萧绛满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开始低头翻阅楚卿刚刚写好的记录。楚卿又道:“安国公最近一直在找周老的麻烦,周老行事素来谨慎,他抓不到把柄,这才会打鸿章书院的主意。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听周老说他打算亲自去见见安国公的。”萧绛仍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看萧绛这个态度,显然安国公那已经暂时控制住了。但萧绛这幅冷冰冰的态度,还是有点欠打,楚卿忍不住嗔了他一句:“你在海州领兵打仗的时候,也只会嗯嗯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