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没躲,陆云起的力道不大,就是大些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和被缩起爪子的猫咪用肉垫挠了下没有大的差别。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两本书,递到陆云起面前,“喏,有空可以看看。”陆云起认出那是他在博楼里没有看完的书,“不是说不让带出博楼吗?”“这是誊抄本。”陆云起拿着并不薄的两本书,心里酸酸涨涨的,似乎是捉了一瓣初夏的晨光填塞了进去,自然而不容抗拒地占据了整个心房。穆清呀。当天晚上,毫无预兆的,消停了一段时间的梦境又出现了,而且比以前更多,也更清晰了些。陆云起就像是个旁观者。穆清的神色一片空白,懵懵懂懂,满身狼狈,被路遇的男人带回家,男人教他写字,教他下棋,一起骑射。穆清的面容逐渐生动起来,笑容多了,一逗会害羞,逗得狠了会掉眼泪,虽然个子高高的,但是整个人给别人的感觉却很绵软,像是个温和无害的软糯孩子。陆云起的思绪从梦境里抽离,他眨眨眼,望着黑暗中灰蒙蒙的天花板,他羡慕吗?说不羡慕是假的,穆清如今这个样子,是不是由那个人一手塑造起来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点,穆清身上的很多东西,或者说特质确实是从那里来的。想到这些,陆云起心里抑制不住的泛起酸涩和隐约的疼痛,他甚至希望……陪着穆清走过那段时间的人是自己。羡慕吗?不如说嫉妒更准确些。陆云起无力地闭上眼,他讨厌这样的自己。磨叽、郁结、计较、敏感,大抵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是傻子。穆清动了动,脑袋在陆云起的颈窝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地问,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云云?怎么了,做噩梦了?”陆云起吐出长长一口气,“算是吧。”穆清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音柔柔软软的,带着怜爱和疼惜,“云云乖,不怕,我陪着你呢,要不要给你唱首摇篮曲啊?”陆云起没应声,事实上他觉得这样的语气很熟悉,而话语他更熟悉,他抬手抚摸着自己颈窝里的那颗脑袋,“没事了,睡吧。”陆云起偏了偏头,侧脸贴着穆清的发顶,很快又陷入沉睡。一早上,陆云起没说什么,穆清出去遛了焦糖,两人坐在饭桌上时,他才问,“昨晚上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穆清一愣,“我说什么了?”“你不记得?”“记得啊,是我说错了?”穆清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啊,不是很平常吗?“你第一次见我是在什么地方?”“……嗯?”陆云起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厚蛋烧,放下筷子,“我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大概五六岁,有一段时间我晚上经常做噩梦,惊醒之后总是有个人陪着我,跟我说话,给我唱歌,但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后来我大了些,也不再做噩梦了,就没再见过他。”穆清默默坐在椅子上装鹌鹑,吃饭,吃饭,食不言,食不言。“那个人说的话我大多数都忘了,但是他说的第一句话我还记得,”陆云起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穆·驼鸟·装傻逃避·清,屈起手指敲了下桌面,“穆清,不解释一下?”穆清抖了下,露出一声湿漉漉的大眼睛,耷拉着眉毛,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换了别人哪儿顾得上问什么,先安慰人才对。陆云起在桌下蹭了下穆清的脚,“哑巴了?在我面前装可怜没用。”穆清的脚缩回去,蹬了拖鞋,抬腿整个人缩在椅子上,“云云我错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错了?”“我……”穆清以为陆云起早就忘了,昨晚上睡得迷糊他又没注意,一不小心就顺嘴说出来了。“你什么?”穆清深吸一口气,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我坦白。”“那就说吧,磨蹭什么。”“我……确实很早就认识你了,你还在福利院的时候,晚上做噩梦,一个人……不敢睡,又不跟老师说,我担心你嘛。”陆云起想起这茬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昨天晚上他只觉得熟悉,早上才想起来,不过到底时间长,他的记忆很可能并不准确,他只是试探着问问,没想到穆清这么容易就承认了。陆云起看穆清的脑袋都快低得看不见了,“穆清,你不是好心到会去哄一个福利院的孤儿睡觉。”穆清露出两只眼睛,“云云……”“别叫我,解释。”“……”穆清的眼神暗了暗,他不想解释,也不能解释。陆云起站起来,收拾了碗筷,“别跟我说你是恋童癖,想好了再说,别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