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老太君看着庾约的神情,缓缓道:“太后说的很清楚,星河儿早在县城的时候,就由她的外公、外婆做主,许配给了当时还是小道士的皇上。”庾约轻轻地一笑,有一点微凉,不置可否。当时,太后把县城内的官府出具的婚书、媒聘等给老太君看。詹老太君其实并没有很震惊,她毕竟不是那种肤浅无知不经世事的老妇人。按照太后的说法是,星河儿跟小道士在县城成亲后,阴差阳错分开。后来李绝于盛州逢难、生死不知。而星河偏偏又有了身孕。多亏了当时,庾约主动要求跟星河成亲,先把这个孩子认了下来,一是保全皇室血脉,二来也是保护她们母子。詹老太君老于世故,虽然婚书看着不差,但细细一想就能想到,这其中有太多的蹊跷。她本来可以质问。但有一点,老太君也是没法儿开口的,那就是佑儿确实的、不是庾约的孩子。更何况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孩子,而是整个国公府的大局。新帝明显对于庾约是有些针对的。而敬妃,在燕王宫变之时里,确实参与的很深。假如庾约竟不肯撒手的话,就算庾约没犯错,按照敬妃的罪责,那对于国公府的处罚,若是从重,抄家灭族,不在话下。庾约听老太君说完,吁了口气: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婚书?哈,这种机妙的法子,以李绝的心思,是绝对想不出来的,应该是太上皇的手笔。真是……果然极偏爱李铖御啊,居然给他谋划的天衣无缝。詹老太君目光沉沉地看着庾凤臣:“凤臣,还有一件事。”“您请说。”“你写给星河儿的放妻书,是不是真的?”庾约垂着眼帘:“是。”老太君问:“你为什么要写这个。”庾约沉默了片刻:“当时情形紧急,给了她这个,她就能离开国公府。”“呵,”老太君笑了:“凤臣,你的意思是,你为了星河着想,而做好了国公府会被抄家灭族的准备吗?”庾约重又跪地,道:“我知道是我连累了老太君跟府里,但是……我其实、并没有就做那种弃国弃家之举,只是朝堂上的事,变幻无常,谁也说不准。”詹老太君长叹了声:“我知道,你毕竟还是个明白轻重的,所以并没有就把整个国公府拉入水中。可是……”老太君再度细看他身上的伤:“你明明是最聪明的,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庾约垂头不语。詹老太君道:“好吧,公事上,且不说了,只说私事的,你且告诉我一句话。”庾凤臣才道:“您想说什么?”詹老太君又想了片刻,才问道:“你这样不放手,到底是真心喜欢星河呢,还是为别的缘故,比如——你要赌这口气。”庾约不能回答。老太太盯着他,叹息:“你看看,事到如今你还是这样,你这个样子,难怪星河儿跟你并不是一条心。你根本不叫她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明明一团好意,捧出来,却是冷冰冰的,叫她如何受得了。”“她心里根本……”庾约脱口而出,却又忍住。“她心里怎么?”老太君站起身来,缓缓向他走近了几步:“你想说,她心里根本自有喜欢的人,就是当今皇上,是不是?从头到尾,她所恋慕不能放的,都是皇上是么。”庾约仍是没开口,悲惘的眼神却仿佛透露了一些。老太君走到庾约的身前,俯身,苍老的声音响起:“凤臣,你但凡说一句,星河儿心里有你,咱们或许、还可以拼死争一争……”庾约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愕跟震动。老太君抿了抿唇,皱眉:“可是偏偏你自个儿也清楚的,如今、还想什么呢?——我一把年纪了,别的不念,只想你们这些儿孙辈儿的好好的就行了!”庾约没法儿面对老人家的注视,他闭上双眼,受伤的右臂却钻心的疼起来,也许是因为这种常人无法忍受的痛,逼得他的眼睛在瞬间潮湿了。册封为皇后除夕将至,万家祥和,鞭炮声声。先前辽人压境的危机已然解除,皇室也归于安泰平稳,最让人惊喜过望的是,原来新帝早已经成亲,而且小皇子已经有三岁了。京城内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此事,见面第一句话不是“新春吉祥”,而是“你听说了吗”。原来就在先前,皇帝传了新任礼部尚书进宫,选吉日,拟制文,并告知京内各司,预备皇后册封大典。朝臣哗然。先前并不知新帝有意娶亲,如今突然传出这个消息,竟不知花落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