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小屋、灯影下,炭火前的那张明媚笑脸,一直都是他在这世间唯一能入心而不舍的。“姐姐……”轻轻地叹了声,李绝笑了:“你别怕,我已经懂了。”星河微怔,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懂了?”李绝的眼中已经敛去了先前的炽热灼人,沉静安宁。“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姐姐为了我受了多少苦。”他很慢地,寻思着心里的话。星河双眼微睁。李绝缓缓道:“先前确实是我考量的太少,太过冲动,让姐姐犯难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星河想不到他竟会这么说,心噗噗地跳快:“小绝……你……”她不太信,也过于震惊。李绝轻声道:“姐姐想要安安稳稳的,不要担惊受怕,我都懂,我……我原先不知道你竟经受了这些,虽不是我故意的,却还是我害的姐姐。”“不是……”星河鼻子发酸,竟不习惯他这样,也不想让他这般:“小绝,我、我从不怪你。”虽然经手的是李绝,但一应的选择,都是星河自己甘愿的,她很清楚这个。那个雨夜,以及想去盛州找他,都是她甘心情愿的,虽然回头看看,九死一生,但如果当时她不这么选择,只怕她……会后悔一辈子。星河闭上双眼,而此刻心里隐隐一动:是啊,如果不那么做,会后悔一辈子!李绝想去握握她的手,也想擦擦她眼角的泪,却只是蜷握了自己的手:“姐姐……”他从不是个习惯流泪的人,这一刻,眼睛里突然有些潮润。李绝却偏一笑:“现在想想,我不恨庾约了,或者说,我该感谢庾凤臣,幸而有他。”星河更加惊异:“小绝……”李绝道:“幸而有他救了姐姐,不然的话,姐姐若出了事,我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星河咬着唇,扭开头。李绝看着她腮边一点透明的水渍,唇动了动,终于道:“地上凉,我扶姐姐起来吧。咱们好好说话。”他伸出手去。星河没有拒绝,被他扶着起身。回到里间,让她在床边坐了,自己却去桌边的椅子上落座。屋外,啾啾地有鸟鸣,随着风声,仿佛还有和尚诵经的喃喃之声。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李绝像是在出神,星河起初不看他,慢慢地,能悄悄去看他一眼。可李绝只是垂着头,并没有任何动作。终于,李绝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转头看向星河。星河又赶忙假装没看他的,移开了目光。李绝描摹着她的眉眼:“姐姐,我有一句话,只说最后一次,你若答应了,我自然高兴。你若不答应,我从此再也不提了。好不好?”星河原先放松的心弦又绷紧了:“什么话?”李绝盯着她的双眼:“我,带着你跟佑儿,远远地离开京内,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安稳度日,你可答应?”他的视线中,那双他魂牵梦萦的明眸微微睁大了些。他看见自己的小小的影子在里头,如果可以,真想就变成那影子,永远留在她的眼睛跟心里。“姐姐别担心,我绝不强逼你,只凭着你的心回答就是了。你若不答应,从此我再不提,从此也再不去搅扰你。你仍旧是宁国公府的庾二夫人。”停了一停,李绝补充:“甚至佑儿,我也不会要,没有人会知道他是我跟姐姐的孩子……”他极平静地说着这些,像是把身上的七情六欲都摘除了那么淡然。星河的心猛地揪痛了一下。李绝盯着她,看到她细嫩的手指紧紧地揪着衣襟,指骨都有些泛白。不紧不慢地,李绝道:“你若答应我,咱们立刻就走,我有法子带了佑儿,他年纪还小,未必就记得过去的事,再过两年,自然只认得我……”李绝非常的有条理,甚至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又继续说道:“姐姐要的安稳日子,我一定给你,咱们一家子,会很好,我从此之后再也不离开你。”星河的眸色闪烁,唇动了动,却又抿住。两个人四目相对,李绝耐心地在等。星河的心跳的太急,甚至有点微微地晕眩。李绝后一句话,是星河在两年前梦寐以求的,她为此不惜一再地破除自己的底线。直到山穷水尽,退无可退。曾经跌进绝境的人,死而复生,应该循规蹈矩,不再奢望别的。但就在李绝重又说出这话的时候,星河的心河竟起了奇异的仿佛是呼应的波澜。这确实是她渴望的。虽然嘴上说,保持现状对于自己跟佑儿都好,但是先前,庾约说佑儿两三年后会自己骑马的时候,平儿说庾约同佑儿多好多好的时候,她的心里是那么无法言说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