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到要见我了?”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星河只多看了两眼,心就随着那扇子的起落跟着乱了。“庾叔叔,”她尽量地不去乱看,而只盯着面前侍者送上来的一盏茶,紫砂器的三才盖碗,表面是一层陶器独有的润光,“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您。”“哦,”庾约笑的清雅:“什么事,总不会还是上次那件儿可诛九族的吧?或者,是你改变了主意?”星河窘的想钻到桌子底下去:“不是那些。”“那是哪些。”庾约神色温温淡淡,并不着急。星河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主动开口求庾约帮忙,竟是为了一个男子。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在府内撒了谎,求了大哥帮忙,找到了此处,见到了人。这会儿再闭口不言可就太亏了。“我、我的一个朋友出了事……”放在膝头的双手暗暗地握紧:“想请庾叔叔帮忙,救他出来。”庾约早就料到,却仍是问:“什么朋友?”星河咽了口唾液,又呼出了口气:“他、就是之前在驿马县的那个小道长,先前因为一件……是无妄之灾,给关在京畿司的牢房里,庾叔叔……”星河大胆地抬头看向庾约:“您不是京兆府的人吗,您应该能够救他的是不是?”庾约是能救的,何况他应了陆机。“竟肯为了他特意来找我,想来,他对你而言……很重要?”他饶有兴趣地问,并没有调侃跟恶意的表情,而是笑隐隐地透着点关切。星河的眼睛飞快地一眨,然后她点了点头。竖起的扇子慢慢地被放倒了。“如果,我不能答应你呢?”眼里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讳莫如深的笑。星河的心一揪,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庾叔叔!”她没有办法,总之这一趟,她不能白来!“求你了,”星河厚着脸皮,准备临时拍拍马屁,她嗫嚅:“我知道庾叔叔是好人,先前在县城里还替我出头……我一直都记着呢!”“星河儿,你是在临阵抱佛脚吗?上巳我去见你的时候,你却不像是很记得的样子。”庾约戏谑地望着她。抱佛脚比拍马屁要高雅的多了,如果能成,那她抱住也无所谓。可因为庾约这句话,突然提醒了星河,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她紧紧地盯着庾约:“上巳那天,庾叔叔亲口问我有没有事情请你帮忙的,那句话总不会这么快就没用了吧?我如今就想你帮我这件事……庾叔叔,你自己说过的,你不是骗我的……是不是?”奇怪,庾约不太喜欢她为了小道士来求自己。但对于小姑娘好言好语、眼眶微红看着自己,千般祈求的模样,他倒是不讨厌。也许是因为给那双泪润润的眼睛盯着的缘故,他沉吟道:“当然不是骗你,可……”“那庾叔叔就是答应了?”不等庾约那个“可”字出口,星河已经伶俐地抱住了他的“佛脚”:“我就知道庾叔叔最好了,庾叔叔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才不是那些出尔反尔的人。”她把自己所知道的好词儿都不吝啬地捧了出来。庾约皱着眉,微微抿了抿嘴。他觉着自己好像被一个少女套路了。这种感觉让他有点不悦,但……确实也只是“一点儿”而已。琴室内。庾约收神:“方才我看到,梦儿在教你指法?”星河忙道:“是,那个……我始终学不会。”庾约笑:“不打紧,有点缺憾不算大事,若是你练得好,兴许这缺陷也会成为好处。”“我不懂,既然是缺憾,怎么会是好处?”“就像是人无完人,”庾约走到那架琴后,见星河还站在原地,便道:“你过来,给我弹一次看看。”星河走到琴桌后,重又落座,抬起右手,微微垂底,却又有些犹豫。庾约道:“你先做一个单弦的蠲法。”星河闻言,食指拂落,抹过宫弦,旋即中指紧紧勾住,音调还算不错。庾约看着她的手指颇为灵巧,微微一笑,扇子抵着下颌:“那再做一个双弦的。”星河最怕的就是这个,总是出错,果然,她的中指始终慢一拍,很难摁准前弦,明明是简单的分搂动作,她竟做不到。鼻尖隐隐地有些汗意,正在调整姿势,身后庾约道:“别动……”庾凤臣竟不知何时俯身过来,扇子已经在左手中握着,背在了腰后。他的右手却探出,覆在星河的手上,食指叠着她的食指,中指勾着她的。在星河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指力道压迫下来。星河不由自主地,食指向下滑过两条弦,还未如何,中指被他勾着向上,及时而巧妙地摁住了前弦:“是不是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