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凝垂眸不语,神色百般变化,沈明泽一直倚在软塌上瞧着她,眼底的烦躁呼之欲出。若不是昨日贺凝误事,没有唤他起床召见沈清洛,他心中所思忖之事早已解决了。“怎么,这很难吗?”他压抑着怒火问道,贺凝被他这般不客气的训斥,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她情绪激动的跪抱着沈明泽的大腿,仰头近乎逼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泽,煜儿是你儿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你却要把皇位传给你妹妹,为什么啊”见沈明泽闭着眼,看起来无动于衷,她顿感绝望,对她万般爱护的圣上,原来也有着每一个皇帝薄情寡恩的心肠。“我们孤儿寡母,可要怎么活啊?”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喃喃道,似问已,又似问天。自幼被贺老将军娇生惯养的贺凝,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和仿徨。宠爱她的父亲生死未卜,兄长不在身边,她的煜儿才只有七岁,需要她这个母亲去撑起一片天……她一介深宫妇人,拿什么去为她的孩儿撑起一片天?喉咙泛上腥甜,沈明泽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贺凝瞬间惨白了脸,颤颤巍巍伸出手,“明泽……”这是沈明泽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语气充满了恐惧不安,却被怒不可歇的沈明泽狠狠推了一把,他眼角泛红,竭力嘶吼道:“贺凝,朕还没死呢!”极度的愤怒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狰狞,贺凝再一次被吓到了,傻傻的望着他不知所措,眼中惧色深深灼伤了沈明泽的眼。他的皇后居然怕他?年少时青梅竹马的妻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从不畏惧他的身份,有时生起气来连他都敢冷落,那样的娇纵可爱,如今怎会这般惧他?悔意涌上心头,沈明泽启唇欲道歉,余光不小心瞥见了地上那一滩鲜红,眸色逐渐深沉起来。贺凝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脑海里千变万化,越想越恐惧,她浑身发抖,双腿一软噗通跪了下来,不停求饶道:“圣上,煜儿还年幼,离不了母亲,求求你放过臣妾吧……”恐惧填满了脑海,她近乎失去了理智,空旷的大殿内充斥着惶惶不安的喘息声和哭声。沈明泽忽然意识到,在这些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她的皇后已然成为惊弓之鸟了。“朕不杀你,你起来吧。”随着他走出凤鸾宫,殿内那压的人喘不过来气的阴霾散去,贺凝恍若劫后重生,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儿,扶着榻角站起来,踉踉跄跄走进寝宫,颤抖着手将仍在地上的圣旨捡起来,重新装入了锦盒,置于密室内。只求沈清洛能念着他皇兄的好,也念在她主动退让的份上,善待她的煜儿……沈城煜身边的侍人带着他去玩了,王公公守在殿外,见沈明泽冷汗涔涔,神色晦暗的走出来,连忙上前搀扶。“回养心殿,”沈明泽吩咐道,王公公应了声,身边的小太监小跑着过去转告步撵,中途沈明泽便撑不住昏睡了过去。王平似习以为常,亲自将他背了下来,安置在龙榻上。转身出去那一瞬,他忍不住回头去看……沈清洛还不知她的皇兄身体抱恙,带着长公主府的人马浩浩荡荡地冲进了朱府,誓要搅得他人仰马翻鸡犬不安。她在京中向来有刁蛮难缠的恶名,而这架势,明显是来找他麻烦的,朱大人纵心里清楚也不知如何自救,一个劲儿的喊着完了完了要完了。身为一家之主这般失了稳重,他的夫人更是胆战心惊,捏着手里的佛珠坐立不安。听着外面噼噼啪啪的杂乱声,她心焦煎熬之余,瞥见端庄安详的佛相,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跪了下来,不停祈祷。沈清洛带着人一派悠然的走进来,无视拱手作揖的朱大人,朝那朱夫人客气道:“朱夫人,近日可安好?”惊的朱夫人一脸慌张的爬起来,诚惶诚恐结结巴巴道:“臣妇甚好,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关心……”明明吓成那个样子,还要昧着良心说好,这滑稽的模样,看的沈清洛心头发笑,却思及险些丧命的宋辞,软下来的心肠又硬了起来。不过她还是咽下了讽刺的话,在首位坐下。朱大人连忙敬茶,谄笑道:“不知公主大驾,所为何事啊?”沈清洛瞥了眼他,将他递的茶接下,又搁回桌面上,凉凉道:“朱大人的茶本宫可喝不起,本宫的宝贝丢了,下人看见那贼人进你府上了,故本宫带人来找找。”“这……冤枉啊,”朱大人憋红了一张脸,这笨拙的借口……明显是景华长公主故意诬陷他啊,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他忍不住出言道:“您就是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偷您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