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平不知道虚无之地的事,他只是独坐在太史局之中,一直到了午时。
这里一直人少,这会儿朝堂诸公还在吵嚷着李拱家眷的后续处理,太后更忙着将自己垂帘听政的名分确定下来,谁又会关注一个小小的太史呢。
徐子平慢悠悠出了门,他在洛京街上逛了逛。十多年前他因为一本《易居算命》被带到这里,不知不觉竟然见证了三代帝皇。
洛京还是那么繁华,外面再乱,只要战火不烧到城外,这里看着就跟盛世似的。不过再仔细看看,徐子平也发现因为京兆尹把不断逃难涌入到洛京的难民都赶了出去,所以这里才看似人人安居,不见困苦。
这里只需要鲜花着锦似的繁华,这里也是一个王朝盛世最后的余晖。
徐子平啃吃了一个蒸饼,然后就回了太史局。
他一直觉得当初是因为皇权压迫,他才不得不终结自己华山隐居的生活,他想他总要有一天是要辞官回去的。
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现在这样一条路。
徐子平想了想,一个王朝再落魄萎靡,确实也该有人为了它殉道的。就像是李拱说的,苟利社樱,死生以之。1
沉稳了心神,徐子平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今日,他要借助梁国之运看一看,紫薇帝星究竟隐匿在了何方。紫薇帝星所在之地,必然是真龙盘桓之处。就算找不到真龙,可若是能大致确定方位也是好的。
如果梁国真的能趁其弱小而扼杀于气运未曾勃发之时,就算梁国还是要亡国,但至少也能再延续几年国运。
事不宜迟。
徐子平直接利用官印,以非朱氏血脉之身强行调动了洛京上空的浓烈气运。刹那,整个王朝诸多之运开始汇聚其身。而那被钉死不能动弹的真龙之运大概也知道徐子平这么做是为了何事,当即垂下头颅,朝太史局所在地方吐出一大口真龙之气。
“多谢了。”徐子平抬头往上一看。
而此刻,放置在祭火之上的文甲刚好发出咔嚓一声爆裂之音。徐子平立即起身去拿文甲,可在文甲入手瞬间,徐子平只觉得喉咙有些腥甜。
徐子平闭着嘴压抑住了胸腔中一口要逸散的气,只是跌跌撞撞回到案桌上。之前那张滴了墨水的白纸还摊开着,徐子平直接提笔而写。
周先春是在第二天早起来点卯的时候发现徐子平死在案桌之前的。
他一身的官服有些脏乱,应该是两三天没换洗过了。他就这么盘腿坐在案桌之前,上方是整理好一封奏疏、一本《易居算命》,还有就是一副龟裂的文甲。
“太史!?”周先春一下就瘫软在地,而后才红了眼眶。
徐子平死的事自然要上报,可惜现在朝堂又升起了新的权力之争。之前因为有李拱在,朝堂中人跟寇德太后的政治敌人是相同的,双方自然‘合作愉快’。可现在朝堂诸公想做下一个权倾朝野的‘李拱’,寇德太后则想要他们承认小皇帝不需要辅政大臣,只需要她这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就可以了。
在太后看来,不就是在龙椅之后加一张椅子么。
但朝堂诸公不允许。
于是双方又开始扯皮、斗争,谁也没关注徐子平的事。只是来了一道旨意,意思性地宽慰了一下,然后就表示那就让他家里人把他带回去下葬吧,太史局太史不日会派新的人过来上任的。
徐子平没有家人,周先春悲伤中处理了徐子平的身后事。而后他又以徐子平的名义,将他最后写给皇帝朱权的奏章呈现了上去。
里面写了什么周先春没看,他是个平庸的人,也不想卷到是非之中。最终他只是依照徐子平的嘱咐提出了辞职,他辞职的事也是很顺利,说白了压根没人关注他。
于是在一个星期后,周先春带着家眷落寞地离开了洛京。
而那封奏折,最终被送到了朱权手中。那一日天气不算好,外面阴沉沉的,似乎在下雨,连带也影响了朱权的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岁渐长,朱权的脾气也愈发暴躁。
之前他还小,做个李拱的人形印章就算了。可现在他也晓事了,知道的他是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傀儡。
就因为这样,朱权奈何不了寇德太后跟朝堂,自我消化不了就会愈发恼怒发脾气。
今天也一样。
宫人将几封奏折递上来的时候,他就冷笑道:“重要的奏折太后跟朝堂诸公会给我吗?不过是挑一些无关紧要的给我,让他们面子上好看而已。”
朱权一恼怒,手下意识挥舞了下。
砰的一声,手旁边的茶杯被他碰倒,茶渍倾倒,那几本奏折直接兜头浇了上去。
宫人吓得不行,赶紧拿起奏折查看。最上面几本不动还好,一动茶渍全渗进去了。墨渍化开,里面的内容好几段直接糊了。
宫人都要哭了。>>
朱权不在意,“反正是不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