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空叹息道:“然而,父亲并不甘心与文德太子的约定落空。”南颖神色不定。“太初二十年,柔然悍然与大楚开战,当时大楚战局其实一片良好,北地谢氏有十六州兵马,中州的将士也并非酒囊饭袋。文德太子代父亲征,其实并不想如今所说那般危险,实是有着万全把握的。”确实,太子当时为国本,太初帝又久卧病榻,若无完全把握,如何会将国本置于危险之地。几人闻言皆是皱起眉头。“只可惜,你们大楚有人不想文德太子活着,也想借由此次战事削弱乃至覆灭谢氏。”寂空所言,其实不少人都曾有此猜测,但是因利益纠葛、因家族牵绊,因永和初年两案震慑,这段前尘往事也便少有再提及。可是南颖却知道,在京中,对于当年之事,不论是清河长公主还是当时追随文德太子、追随梁王的人,都不曾放下。几人都不见得完全忠于司马氏,也便没有反驳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寂空轻笑,看来永和帝也只是得了皇位。“那一战,所有人都知道打得惨烈,南亭将军战死,文德太子困在幽州,本该解一时之忧的粮草,却被当时的博望公如今的博望侯,拱手让给了斛律重光。谢氏本有机会解围但错失良机,避在了西部八州。文德太子不止一次向京中去信,然而,皆无回音。”寂空说道。韩少临紧锁眉头,直言道:“太初二十年你尚且没有出生,当年那些事儿,便是当年之人,都不见得知道的如此清楚,你有从何得知?”“不错,寂空小师傅,当时被困幽州那些人,那些将领战死的战死,被困杀的困杀,活下来的多是些低阶将领与士兵,你所说这些那些人都不知晓,你又从何得知?便是你父亲告知你,可你父亲当时不该是在乌苌吗?”文禾不带一丝情感地问道。当日文德太子之死,谢氏确实有一定的责任,便是因为谢王的愧疚,这么些年来,中州才能往北地派些官员。文德太子若还活着,哪里会有如今那么多事。这是许多人心中的共识。南颖也曾那样想过,可是当真能够海清河晏吗?这其实也只是许多人心中最美好的构想。寂空沉吟许久,道:“当日,我父亲也在幽州城中。”这话如平地惊雷,谁也不曾想到,被迫远走的柔然小王子竟是在大楚太子营中。“那是近十年的谋划,近十年的努力,父亲又如何能甘心?文德太子又如何能甘心?”寂空似是感慨,又似是遗憾。南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十年努力,是为了天下太平,是为了百姓安康,到最后却成了一场空,谁能受得了?“父亲在被心腹护送送到乌苌后,文德太子便秘密派了韩易将军前往乌苌寻我父亲。父亲此后一年便与文德太子探查着当日柔然王庭之变。”寂空叹了口气,终是说道。“我父亲?”韩少临惊道。他知晓他父亲曾追随文德太子,但他却不知他父亲还同斛律明月有过交集。“不错,文德太子虽仁厚,可是真正推心置腹的却不多,南亭将军是一个,韩易将军也是。”寂空道。他记事早,记性也好,斛律明月生前的所言,他一字一句都记得。南颖听着这些,心中更加不明白,文德太子文有世族子弟皆门生的高平郗氏支持,武有天纵奇才的南亭、骁勇善战的韩易支持,怎么最后就落得个被人算计、战死幽州的下场?韩少临心中不知作何想法。“文德太子与父亲花了大把精力去探查,结果却查到了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文德太子如何也不肯相信,此事也便如禁忌,两人不曾再提过。”寂空说道,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父亲他们为什么不再查下去。“到底查到了谁身上?怎么就不查下去了?”韩少临皱着眉头,查到一半不查了,这叫什么事儿?寂空摇了摇头。“是不可说还是不知道?”南颖轻声问道。寂空张嘴:“是父亲的不可说,而我不知道。”南颖蹙眉沉思,道:“是查到了先帝?”韩少临惊得跳了起来,失色说道:“不可能!”“若是他人,再查便是。可若是查到了先帝,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了。”文禾说道。南颖却道:“但不会是先帝!”“你又怎知?”寂空望向她,“自古为君者皆多疑,文德太子年轻力壮,又有那么多的拥趸,而太初皇帝日渐衰老,他难道不会疑心文德太子?”南颖道:“先帝若是当真疑心太子,便不会将他身边的能用之人都送到文德太子身边。太初十年时,文德太子羽翼渐丰,从这儿到太初二十年,先帝对太子想来舐犊情深,不曾有疑心。便是连他身边最是得力的宛之先生,也由着文德太子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