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律的沉默就是答案。“我斤斤计较?”“不识大体。”“以卵击石。”姜醒的声带沙哑得仿佛喉咙里被人塞了一把沙子,气声的诘问像杜鹃啼血,他每问一句,裴律心里就被一把尖锐的凿子刺进一分。姜醒看起来太可怜了,即便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依旧像被人遗弃被赶到路边的一只小狗,天上落暴雨,他耷拉着耳朵和眼睛,眼神蒙上一层颓败的灰色,在雨幕里静静地趴着,被欺负厉害了特别委屈。裴律幽沉深沉的眸心狠狠一缩,血液却在煎熬地沸腾翻滚。裴律心想,如果姜醒现在想要,自己的一颗心都可以掏出来送到他手上。对方露出的伤心和绝望每时每分每刻都在以十倍百倍千倍的程度反噬到他身上。姜醒抿起嘴唇,神情变得倔强冷漠,问他:“是这样吗?”“裴律,你可以亲口跟我说一遍吗?”番茄排骨方旭几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到裴律身上,裴律面色冷静从容,淡声道:“你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姜醒缓缓抬起头来,裴律几乎不敢直视那样嫉恨如注的眼神,他没办法接受姜醒用这样冰冷震惊的目光看他。“我想怎么理解?呵,我能怎么理解,我觉得你有一点说得挺对的。”“我脑子确实不怎么好用,”姜醒轻轻说,“不然怎么会相信你啊。”“我怎么会……相信你啊。”他又轻轻重复了一遍。好像被裴律欺骗,是比被方旭们欺压更令他心碎的事情。裴律心里被姜醒亲手一下一下砸出一个窟窿,有很淡的血一点点渗出来,暗下去的眼神藏尽悲凉,像一块沉默的山石。姜醒觉得没什么意思,也没力气再闹下去,退开两步,亮堂堂的目光像一把利箭般对准裴律的眼睛,沙哑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虽然已经讲过一次了,但我还是要说,裴律,你挑朋友的眼光真不怎么样。”“你也不怎么样。”“你们真的可以安心吗?一群剽窃的刽子手,主谋、帮凶、走狗。”说着说着,他又想笑了,怒极反笑。被气的,这一切都那么可笑,姜醒那么冷感的一个人,此刻像是被气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好,裂开唇角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就算最后玉石俱焚我也不怕,不知道你们怕不怕。”姜醒狠狠踢开那部挡路的手机推开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离开。至此,整个实验室的人都知道,姜醒与他们的管理人决裂了。大打出手后又恶言相对,对方没有按照管理条例扣他的纪律分和操行分都是网开一面了。方旭咒骂了一句:“神经病吧,真晦气。”梁番看起来倒是挺满意的,拍拍裴律的肩膀,笑着假意安慰:“别理这种人!早说了他脑子有问题,走,咱们去吃饭。”只有叶逸,静静盯了裴几秒,似真似假问了一句:“哥,他这样没事吧?要不要追去看一下”“不用,”裴律捻了捻冰冷僵硬的指尖,神色冷峻道:“随他。”姜醒又回到了原来独来独往的生活,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实验,好像裴律这个人从来没在他的世界出现过。他重新变得孤僻清冷,脸上永远没有表情,实验室里没什么人同他说话,见过了他那天大受刺激的疯狂模样,也没人敢惹他。唯一的好消息是前段时间被卡的pdc申请下来了,教务处那边也向他道了歉,说之前的dcr统计错误是一场乌龙,不会对他的分数和绩点造成任何影响,甚至那家核心刊物又再次换了一个编辑与他对接,并且对他致歉,意思是上一位编辑的不专业给他造成了一些麻烦,不过姜醒已经不打算再把自己的文章发在这个副刊上了。好像冥冥之中有一个厄运按钮被按停了,之前所有突然出现的障碍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他又过上了从前的、没有遇见裴律这个人时的生活。周一开组会,椭圆长桌,裴律与叶逸几人坐在一侧,姜醒坐在对面。两人全程无交流,昔日好友一夜决裂,令人唏噓,会场气氛颇低气压。其他组员自以为隐蔽地眼晴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姜醒正面刚管理人的事迹己经传到邻居所、隔壁院,现在随便拎个人都知道他们非常惨烈地关系决裂。散会时,叶逸方旭梁番将裴律围在中间一起去食堂,姜醒擦肩而过,面色麻木,彼此目光没有一秒交集,都仿佛没有看到对方。下一秒,姜醒拐过转角,口袋震动,手机收到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