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二楼不见有人,刚走上去,面前是一条笔直但狭长的走廊。靠外一侧装着大片半透明的蓝色玻璃,窗子全封闭,过滤进来的阳光就少了几分强烈的色彩,照在地毯上洒下一片片淡金色的光斑,细微的粉尘在光影下飞舞,安静而自在。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音,右手边是每隔四五米就会出现的一扇木门,走廊很长,门大约有七到八扇。结构有点像酒店每层的客房部。费南渡走到第一扇门前,抬手扣了扣,但里面没有声音。他把手覆上门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锁着。垂着眼看了看手上的金属门把,没多留,抬步走往下一扇。莫遥走之前特意关了房间灯,一楼会场人应该已经走光了,所以会场的灯也灭了——房间里一片漆黑。想抬表看一眼时间,奈何地上的人一没力气,二看不见亮光。薛眠不知道自己具体躺在这儿多久了,大概半小时总有的吧。后背一片粘湿冰凉,是出的汗冷透变凉了。呼吸的节奏一直时快时慢无规律的交替着,放在心口上的手尝试着敲击指尖数了一下,一分钟四十七下心跳,但不久前还是九十二。胃部的疼痛感几分钟前开始有所缓和,一开始他还松了口气,毕竟折磨没那么强烈了,可是顺着嘴角流进耳蜗、流到脖子边的液体却告诉了他一个不怎么好的事实。他在出血。不是肠胃就是其它哪个脏器,大概率是肠胃,否则血不会通过食道从嘴里流出来。薛眠仰面躺着,曲起的左腿渐渐发麻,想换一条腿又没力气,那就继续曲着吧。或许是心理作用,感觉这样弓一条腿肚子会舒服一点,像多了一个部位在帮分担疼痛。应该快了。按照这个恢复速度,没晕过去就该谢天谢地了,让他还能醒着等机会想办法自救……最多再有半小时,他一定能爬起来,然后也不用太麻烦,打120叫辆救护车过来就行……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个给自己叫救护车的病人……一会儿医生见了他保不齐还会夸一句“哇,好坚强的患者啊”……眼皮忽然变得好沉,像灌了铅,没征兆的开始犯困。薛眠努力想把它们揭开,可是真的好沉,不过就是两片薄薄的肉,怎么这么沉。好累啊……真的好累。他知道肚子那儿不是不疼了,是疼过头了,麻木了,钝刀把血肉都割得差不多了,翻搅的血管一定也碎得不成样了,因为嗓子眼里一直热热的,痒痒的。突然“哇”的一口——他听到了血呕出来的声音……好累。想睡了。“砰。砰。砰——”心跳很平稳,节奏也很顺。但估计是幻听了,因为正常人心跳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就像是有人在哪里敲门。“咚!咚!”好大的两声,闪雷一样破开在耳边。……这什么梦?要梦也该是梦到救护车“呜呜呜——”的拉警报声啊,敲门算什么?唉……薛眠心力交瘁的闭着眼睛,无奈且嫌弃的叹了一声,责备自己想象力真的太贫瘠了,这种敲门真的不——“嘭”的一声响!有扇门被人一把推开,紧接着一大束亮光像把黑暗划开了裂缝,铺天盖地照了进来!一定很亮。因为薛眠看到自己原本闭起的眼皮上居然像被抹了层金粉,从黑漆麻乌到亮亮堂堂,那光斑竟在眼前闪闪发光。他开始有点服气这个梦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薛眠。”有人在喊。“……”薛眠一愣。不是,什么梦还带有人物出场的?而且还认识他?薛眠牵着嘴角苦笑了一下,这声音太熟悉,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梦,这样一个糟糕的时间,这样一个糟糕的场景……他梦到的居然会是那个人。“薛眠,醒醒。”这会儿声音更清晰了,就像贴在耳朵旁边讲话,甚至真的有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的皮肤,让梦也有了真实可触的感觉。有只手托住脖颈后面,连头带背将自己半抱了起来,抱进一方非常宽厚结实的怀里。薛眠懵了。可立马又有另一只手托到自己脸颊边,用拇指在嘴角边缘一次一次的小心揩着,可能是想揩干净那些血污,但动作有点急,还有点发抖。薛眠猛的一颤,突然觉得这会不会不是一个梦?“薛眠,”那个声音还在耳边锲而不舍的喊:“睁开眼睛,薛眠。”浑身上下好像被那道声音注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薛眠用力挣脱束缚着自己思维的梦境,拼命循着光亮的来源处,一点点,再一点点,慢慢打开了两扇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