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快马加鞭十多天之后,终于顶着一身的尘土到达晋阳。他是一路赶路过来,等到了丞相府都几乎快是个泥土人了。李桓这样子实在是不好去见李诨的,而且见了李诨,李诨也觉察不到,他现在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昏睡。李桓去洗漱的时候,叫过管事来,就让管事将前因后果都说给他听。管事是个汉人,对于蠕蠕这种蛮夷比鲜卑人更加讨厌他们,哪怕大蠕蠕公主是明面上的正妻,丞相府中却没几个人是心向她的。作为正妻,大蠕蠕公主连管家都不会,更别提让自己的人马来代替府上原有的人手了。要知道就算立刻熟悉丞相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等到管事的一股脑将话全部说了,李桓让府中的长吏来,晋王昏迷不省人事,他这会还需要长吏来给他做事。“那个蠕蠕人。”李桓坐在一只大木桶内,头上的黑发也已经散开了湿漉漉的,他坐在桶子内,抬眼看了一眼在旁边服侍的侍女,“拿热汤来。”侍女依言将一桶热水倒入李桓的浴桶中。李桓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酪浆回想起管事说过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该夸夸阿那氏叔侄的愚蠢给他带来的好处呢,还是该怪他们给他惹出了这么一个麻烦。长吏是一个士人,对待士人自然是不能对待管事那般,李桓很快将身上的尘土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将发丝一束走到了外间。长吏早就在那里等着,见着李桓立刻激动说道,“世子你总算回来了!”“兄兄到底如何了?”李桓坐在榻上问道,他的发丝上还带着一股水汽,发丝越发的黑亮。“医官说,身体虚的厉害,怕是不好。”长吏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王本来身体不好,那蠕蠕人又如此乱来……”长吏说着,飞快的打量了一下李桓,发现李桓没有半点对蠕蠕公主的尊崇之心。“那阿那带库简直就是可恶,”李桓看着自己的广袖,“如此不将我兄兄的身体当回事!”“阿那带库连连说如果公主没有产下子嗣,蠕蠕可汗便不让他回漠北草原,于是每日一定要让大王去公主那里,大王身体不佳,他就会在堂前高声叫骂。”说起李诨这一年的待遇,连长吏都要为他落泪。都说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铁剑斩莽夫。可是这大蠕蠕公主也不是什么美人,面目粗糙体格壮硕,丞相府随便拉出一个侍女都要比这位公主美貌许多,至于出身?蠕蠕人在北朝向来都是嘲讽的对象,若不是蠕蠕趁着北朝大乱崛起,恐怕还轮不到这些脑子和虫子一样的蠕蠕人在他们面前放肆。李诨原本就已经五十岁了,五十知天命,身体因为年轻时候受了罪,到了年老也不太好,都说女色是把刀,李诨天天晚上被刀子扎,身体自然是衰弱的更加厉害。“我现在就去见兄兄。”李桓说着就让侍女来给他换衣裳。李桓带着一大堆的人急匆匆就赶到李诨的卧室内,这会室内只有李诨还有几个服侍的侍女,这件祸事可以说就是大蠕蠕公主和她的那个阿叔惹出来的,阿那带库自然是没可能在这会还想着要李诨去睡公主,也老实了不少。李桓绕过屏风,看着榻上的李诨,两张颇为相似的面庞在一处,不过李桓看着自家父亲的嘴角是歪的,而且还有晶亮的口水淌出来。旁边服侍的侍女立刻给李诨擦拭干净,可是擦干净没多久,口水又淌了出来。李桓弯下腰,“兄兄?”李诨毫无反应,李桓伸手去摸了一把李诨的脉搏,还有,不过没有建康人那般强劲,虚弱了不少,还有些浮。他看向医官,“大王究竟如何?”医官踟蹰一会,他面有难色对李桓说道,“大王这怕是中风。”李桓一听是中风,眸中立即沉下来,这个病较为多见,而且事先先兆并不太明显,发病起来相当突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一旦有了这个病,病人等于就是废了,而且也活不长。当初从晋阳发出的紧急信件中含糊其辞,就只是提到李诨身体不好,至于到底是什么病严重到什么程度也没说。李桓当时感觉就不对,不过他也不担心那些脑子里都是长肌肉的鲜卑将领敢和他玩什么花样。直到刚才他才明白,李诨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晋阳的事情李诨已经不能管了,必须交付到他手里,还有洛阳那边。不能让元善那个傻子看出什么来。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算起来不比李诨死了更轻松。“世子,世子不好了!”李桓站在眠榻前,看着李诨如今歪斜的面目思考,屏风那边有家仆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