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有什么佛门清净之地的意蕴,估计洛阳屠市也和这里差不多了。她百无聊赖的走了一会,瞧见前面有个眼熟的人影一晃,她笑起来,快步走上去。寺庙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入的,从佛教在北朝兴起以来,更多的是贵族的一种消遣,建起的寺庙也是由皇族下令修建而成。被废了的皇后嫔妃们,佛寺也是她们最后的归宿。这些都和底下的劳苦大众半点关系都没有。信佛只是贵人里头一项挺时髦的事罢了。寺庙中能进出的除去本寺的僧人之外,便只有颇有身份的贵人了。贺霖半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在佛寺里被人敲闷棍。绕过几个柱子,她在一片静谧的小佛堂里看到了慕容景。慕容景十七岁,身形高大的很,站在那里,他一手持笔在佛堂门口的素屏上写些什么。贺霖伫立在那里,有些奇怪他怎么在这种地方还能够写东西。一笔写完,慕容景瞧着素屏上新鲜的字迹露出笑容,回头看见贺霖。“你在这屏风上面写字,小心那些僧人不高兴。”贺霖出声提醒道。“一面屏风罢了,那些僧人若是连这个都要计较,那才是丢脸。”慕容景瞧着屏风上贴着的那些纸条撇了撇嘴。神情里颇有几分孩子气的胡闹。“罢了,不说这个。”他将手里的笔放回去,笑起来走到贺霖面前。“今日没想到你也会来长秋寺。”慕容景对长秋寺显然不陌生,他带着贺霖走过一条碎石道,到一处参天大树下面。“我来洛阳这么久了,还没怎么拜佛过,听说千秋寺有百戏,家家想要来拜佛,我也跟着来了。”贺霖背靠在树杆上说道。慕容家和贺家走的并不近,虽然都是李诨麾下,但两家的走动不多,出去明面上的那些交往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了。所以就算是慕容景想要找理由来上贺家的门都不容易。慕容景点点头,“这几日千秋寺外会有杂胡百戏,那些百戏倒是也值得一看。再过两日景明寺也会有如此盛事。”“都凑在一块了呢。”贺霖笑道,“可惜,我不信佛。”慕容景有些怔忪,“你不信佛?”印象中女眷们都很信这个,他叔母和几个堂妹便是信奉这个。“嗯,说出来可能会被那些僧人瞪,”贺霖抬起手臂,宽大的袍袖掩住唇,只露出弯弯的蛾眉和双目,“其实,我就是想出来走动一下,呆在家中都快闷死了。可是和那些小娘子也说不到一块去。她们年纪都比我小。”慕容景听到这里,唇边露出些微笑意,他故意严肃起面容,点了点头,“若是算起来,和你一般年纪的小娘子也出嫁为人妇了,那些未婚娘子年幼无知,自然是说不到一块去。”“你!”贺霖立即就从树杆上跳起来,眉头蹙起,她最讨厌的是这个,“你再说这个我可就真的生气了。”慕容景见她真的面上盈盈约约有怒气浮动,知晓自己方才是说错了话,他以前从来没有和其他小娘子有过什么交往,鲜卑人并不重男女大防,到了月圆之夜,年轻男女混坐在一起定情比比皆是。可惜他开窍有些晚,十三四岁的年纪他最爱的是马背,而不是那些小娘子。等开了情窍回过头一看,也不知道怎么和女子相处。他听说女子喜欢脂粉首饰之类,上回送贺霖一支玉簪,过了好久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当初所送的那支虽然质地上乘,但是怎么看都过于简单,更像是男子戴的。他后来倒是有心让人去准备华丽一点的华胜,可今日他没带出来!“我方才那话不是有心的!”慕容景跟上去连忙解释道,“其实……和我一般年纪的郎君也差不多都成昏了……”这话怎么听怎么怪,贺霖差点没笑出来。“那慕容公不为你着急?”贺霖忍住笑意故意板起面孔问道。娶妇成昏在此时对一个男子的意义十分重大,娶妇之后意味着真正的长大成人,肩上能扛起担子了。“阿叔曾经急过……不过……”慕容景说道这里有些吞吞吐吐,他那会满脑子的娶妇有甚么好的,留下一封书信自己带着仆从一路快马跑到了晋州。到了人眼下,慕容绍忙的不得了,也没有那个心思给侄子仔细物色人选了。“我兄兄说,此事不急。”贺霖说道,“反正周礼上不是说女子二十而嫁,男子三十而娶么。”慕容景听到这话下意识想笑,如今谁还把周礼那一套当回事,他点点头,“所言甚是。”今日阳光甚好,金色的阳光落到对面少女的身上,将她的眼底映出茶色。那片茶色暖暖的,看着想伸手去摸一摸,亲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