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这样决定,基本上庞小芃与童彤的情谊也算划上句号。她们也是自小的交情,若不到没有办法,陈兰君并不想逼她做选择。何况,陈兰君是知道庞小芃家里的情况的,她家人更看重国企的名头,也希望她能留在当地。
庞小芃点了点头,神情很坚决:“我想清楚了,兰姐,我还是想和你干。”
话说开了,她也没有忌讳了,将自己在第四食品厂工作时的不满都说了出来。最开始双方携手更新配方、更新包装时感觉很好,但真的开始赚钱,且盈利不少之后,渐渐地工作氛围就变了。
有一部分第四食品厂的正式工,开始将事情推到临时工身上,自己乐得躲清闲,脚不踏工厂车间,反倒把办公室的门一关,打牌打一天。对待幸食记的订单态度也懒散了许多,全然有些把这订单当作以前上头下命令给计划生产时的情形,有点小误差也不当回事。
庞小芃批评了两次,人家还顶嘴,气得她立了规矩,下次再犯就扣钱。结果真的就来了第三次,并且导致一批产品不大标准,还想蒙混过关,被庞小芃查出来了,当下表示要扣钱。
“结果你猜他怎么说,”隔了好些时候,想起那时候的场景庞小芃都生气,“那个男的直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就是资本家的走狗,周扒皮!你算什么东西!还想压榨工人阶级扣钱!’兰姐你说,这叫什么话?”
两人当即大吵一架,一直闹到童彤那里去。童彤两边和稀泥,暗地里与庞小芃说,那个男的是某某领导的亲戚,最终只是口头批评了一番了事。
庞小芃忿忿地说:“他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这才好过了,一个个就抖起来了。现在又闹出分红扣押的事,兰姐,你还是趁早跟他们散了,自己做自己的生意!”
“我会好好考虑,”陈兰君将肠粉往她那里推了推,“先吃吧,都快冷了。”
吃完饭,陈兰君领着庞小芃去新建成的员工宿舍:“这一间的朝向好,也宽敞,里面的家具虽然是二手家具,但也很新。你若不喜欢,之后我再给你换。”
“不用不用,”庞小芃说,“这就很好。”
“你先在这住着,等年过了,我和你一起去穗城。”
安顿好庞小芃,陈兰君回到父母家,一推开门,正在盯着茜茜背英文的凤君就抬起头看她:“小芃安顿好了吗?”
“嗯,”陈兰君往沙发上一坐,“她应该是铁了心要来跟我了。”
凤君让茜茜自己做功课,拉着陈兰君进了房间,问:“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牵涉到的不仅仅是真金白银,更是一种试探。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一次倘若正梅集团没有反应,那么下一次第四食品厂一定会更进一步。
陈兰君揉一揉太阳穴,问:“姐姐的意思呢?”
“要我说,该分就分。”凤君在香江待了多年,也听多了收音机里那些企业分分合合的新闻,只觉这也是常事。
陈兰君叹了一口气,往床铺上一倒,望着空白的天花板说:“和童彤闹翻了是小事,就是和第四食品厂闹翻了也没什么,最要紧的,是管第四食品厂的人。”
第四食品厂是国营厂,又因近来收益狂增,是在领导那里留了印象的。
拿这次的事来讲,陈兰君觉得,就算童彤的胆子渐渐养大了,但凭着她的性格,她昧个几十万利润就顶天了。能达到百万,那一定是背后的领导有授意。
真正的难题,是如何处置与当地政府的关系。除非正梅集团的产品以后再不卖到穗城了,否则她就一定要小心处理,不能真正的“一刀两断”。
想了一日,陈兰君跑去给老亮拜早年,顺便说一说如今的困境。
去之前,她特意把眼睛揉了揉,头发也散散披着,一副柔弱女子的样子。
因新工业区的建成,老亮的政绩有目共睹,家门也是炙手可热。好一会儿,才单独来见陈兰君。
听完之后,老亮讲:“这事确实棘手,我不建议你直接断了与穗城第四食品厂的关系。”
他怕她年轻气盛,还替她分析了几句,就是陈兰君想通的那些。
陈兰君把手放在膝盖上,很乖的模样:“我明白的。”
老亮见她听劝,心里也稍稍放松,问:“你既然来找我,应该是想我帮忙吧?”
“是,如果可以的话,”陈兰君怯生生地问,“可以请您从中说和一下吗?我们不会直接断了与第四食品厂的合作,但确实想改一改合作方式。”
“说来听听。”
陈兰君微微抬首,说:“以后,我们工业园区生产的‘运动力’,会用新的包装以示区分,希望以后结算的时候,我们的包装算我们的收益,他们的还是他们的。”
为了能将财权分清,陈兰君先退了一步。
“运动力”还是两家的“运动力”,但包装,颜色却不同,生产工厂也不同。到时候各算各的帐,井水不犯河水。利润多少都各凭本事。当然,新更换包装的是正梅公司出品的“运动力”,那么要让市场重新认识的也是他们,于第四食品厂而言,妨碍不大。
甚至于说,正梅公司为“运动力”所做的广告,也能推动第四食品厂的生产。
老亮听完陈兰君所说,沉思一阵,点了点头:“你倒是好气量,虽然短期内会吃点亏,但长远来看,还是有利的。”
这其实相当于变相的“分家”,只是手段更婉约更令人容易接受。
陈兰君淡淡一笑:“做生意,以和为贵,也请亮局看看,是否有认识的人能帮忙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