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昏昏欲睡的店员点了杯咖啡,咖啡豆的酸味和香味在舌苔里蔓延,说不清是不是记忆中的味道,我只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潮湿的廉价感。咖啡不值钱,沿海的靠窗位置和黑暗深沉的东京海值这个价。我盯着时钟一点一点过去,十一点五十八分,十一点五十九分……
十二点整点。
我呷饮了一口咖啡,无事发生。
一辆机车的轰鸣声响起,没过多久,一群穿着学校制服的学生熙熙攘攘地路过咖啡店门口,我瞥过去一眼,只能看到一堆黑色的模糊影子。再过一会儿后,只觉得咖啡在我水土不服的肠胃里翻滚,感觉像是食物中毒。身体的不适总能让我想起到小时候的回忆。
像联想法一样。
疾病,药物,治疗。
痛苦,照顾,妈妈。
“他妈的……”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胃,低低骂了一句,“已经八年过去了。”
距离我父母去世,我离开千叶,已经过去了八年的时间。
我一口气把咖啡喝完,洩气一样趴下来,用头抵着木头桌面,感受着这股心事重重的痛意,脑子里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幼时朋友,五十岚绘理的短信。我维持姿势不动,手在桌子下打开手机,看着那些欢快的颜文字,觉得自己该回些什麽。
【很高兴能和你再见:)】
短信发送过去,很久都没有回複,她可能是已经睡觉了。
我趴在桌子上就着胃痛和咖啡助眠,竟然很快就入睡,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醒来时迷迷糊糊打开手机,已经到了早上的六点。
腰部的骨头跟断了一样疼痛,肠胃病倒是不药而愈,我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风衣经过一晚上的坐姿已经産生了皱巴巴的深刻褶痕,头发有点淩乱,眼下一层青色的黑影,脸色看起来有点憔悴和狼狈。
哪来的咖啡店流浪汉……
稍微整理一下后我踏上返程,辰巳电车站的反方向挤满了穿着冬季校服的学生,显得有些拥挤。我倒也不是很急着回去,在电车站广场徘徊了一会,从自动贩卖机那买了一罐蜜茶当早餐。差点把我的胃酸甜出来了。
身边一个一个中学生路过,我单手捧着易拉罐往后看,望见几栋高大崭新的教学建筑楼,还有种在校道两列挨挨挤挤的樱花树。
明明才毕业两年,中学时代对我来说就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我想要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但有一只黑猫一直坐在垃圾桶的翻盖上。它看起来完全不怕人,也没攻击性,应该是附近的学生经常喂养。
它睁着一双金色的猫瞳,盯着我看,一动不动。
我也低头看着它,一动不动。